第六章 意外

“喂。”唐小虎拨通了手下人的电话。

“你带几个人来高家看着点儿瑶瑶，别让她去危险的地方。”唐小虎略微沉吟一下，继续说，“再叫上几个稍微机灵点的跟着我，在老地方等着，我马上开车过来。”

唐小虎挂断电话后又深深地看了眼身后的高家，然后转身上车，驶离高家。

真恨不得马上应付完眼前的破事，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唐小虎心想。

可惜这只是痴心妄想，高家现在没个主事的人在。高启强带着高启兰和高晓晨去了外地，名义上说是悲痛欲绝，怕留在这儿会睹物思人，所以要去外地散心，实际却是去避风头了。

高启强从未真正臣服赵立冬，一直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供电局那事一出，两方心照不宣的平衡算是打破了。赵立冬不敢对付高启强，可他敢对付高启强身边的人。陈书婷的车祸看似是蒋天做的，可这事牵扯的是警方高层，幕后黑手是赵立冬的可能性更大。

高启强，心真狠。知道现在不太平，选择带走高启兰和高晓晨，留下了一个黄瑶来守着他的强盛集团。唐小虎微微叹息，眉宇之间是解不开的愁闷。

同时他的内心也很矛盾，他能感受到黄瑶情绪的变化，包括对他的依赖。可一边是兄弟情谊，一边是儿女情长，心似有千千结，矛盾着，犹豫着。

犹豫，他竟在犹豫。为什么呢，是因为黄瑶刚刚那一番话吗？他脑中又浮现起黄瑶倔强的小脸和水汪汪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他清楚地知道为什么今天黄瑶会那么反常，一个小女孩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透，在他面前，她跟透明的似的。她不过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正因为看出了黄瑶对他态度上的细微变化，他才敢放任自己去揉捏她的手。或许，他这也算是在试探她。想到这儿，他又把刚刚握住黄瑶的那只手放到鼻间轻嗅，还有着很淡的香味。

跟个变态似的。唐小虎又在自我批评了。他这人虽然文化不高，但自我认知这一块儿他还是挺清晰的。

车继续开着，前方路段是一个环形路口，车流量大，路线复杂。唐小虎和往常一样准备通过这个路口，突然迎面一辆车对着他直冲过来。

他凭着熟练的操作急忙往旁边打着方向盘，可车流实在是太密集了。堪堪避开迎面的车，却又和其他车撞上了。

唐小虎在此起彼伏而又尖锐的鸣笛声中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接着全身麻木，还未等剧痛传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唐小虎出车祸的消息传来，黄瑶失声痛哭，泪如雨下。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每一块骨头好像都因为伤心欲绝而剧烈疼痛着，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蜷曲着不断抽搐。

到医院时，唐小虎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她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这个地方是连接生与死的渡口，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黄瑶此时已经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了部分理智，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事了。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她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首先是查清这件事，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王秘书正好要找唐小虎，而他却刚好碰上车祸。

车祸，又是车祸。

他们已经到了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了的地步了吗。如果唐小虎抢救过来了还好说，如果没抢救过来，如果没抢救过来…她不敢想下去了，这样的假设刚一冒出来她就鼻子一酸，视线又被泪水模糊。

大不了，以命换命。

接着是集团的运行，唐小虎是总经理，他对集团至关重要，可以说他是集团的定心丸。她知道高启强一直是把自己当成唐小虎的接班人来培养的，所以她是有短暂接手唐小虎的工作的能力的。

暂时就这些，她头疼欲裂，当务之急还是等着唐小虎能脱离生命危险。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虔诚的祷告。

此时的黄瑶头发凌乱，眼神无光，脸上还有着泪痕。她绝望地盯着ICU紧闭的大门，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唐小虎能够平安无事。只要他平安无事，她怎样都行。

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刻，黄瑶才后知后觉唐小虎多年的默默守护有多珍贵和沉重。

饭桌上假装不经意的对视、人群里眼神的追寻、危险面前的挺身而出、难过时的陪伴与拥抱，一桩桩、一件件，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浮现，黄瑶无声地流着眼泪，为什么爱在回忆里总是那么明白。

明明是大白天，却比夜还寂静，比冰窖还寒冷。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黄瑶却已完全失去时间概念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绷的神经和悬着的心快要击垮她所有的心理防线了。

终于，那扇靠近地狱的大门打开了：“唐小虎的病人家属是哪一位？”

“我！”黄瑶猛地站起来，语气特别激动，“医生医生，我叔叔他怎么样了？”

“病人抢救回来了，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但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转到普通病房。”医生回道。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黄瑶喜极而泣，连连说着谢谢，“我能进去看他吗？”

“可以，不过你只有15分钟。”医生解释道。

够了，十五分钟够了。

这是黄瑶第一次踏进ICU病房，扑面而来是一种死亡的味道。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排病床，床上的病人从头到脚贴满了红线白线雷达线，扎着天线、地线、中心线；他们嘴里和身上插着气管、胃管、深静脉置管还有腹腔引流管。

这里有紧凑的脚步声，呼吸机尖锐的报警声，微量泵用完的提示声，打印机疯狂的打印声，医务人员的病情讨论声，还有病人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她的虎叔，就是在这里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好险好险，她差点就失去他了。

她看见唐小虎了。

黄瑶从来没见过唐小虎这么脆弱的一面，她还记得他给自己吹嘘他年轻时，徐江让人打他打了两天都没打死，当时她就在想，虎叔可真抗揍啊。

可现在的他：插着呼吸机，绑着心电监护，全身插满了管子。那么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此情此景，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揪心的痛。

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她得把事情安排妥当，这样之后才能全身心地照顾唐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