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感受着透过心印传来的、纪伯宰那带着点傻气的、纯粹的满足感,沐镜瑶忍不住失笑,心底一片柔软。
真的,很好哄啊。
她轻轻唤他:“纪伯宰。”
“嗯?”他依旧慵懒地应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餍足后的松弛。
沐镜瑶的话题跳脱得毫无征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喜欢跟人聊天吗?聊一些……无聊的话题。”
比如今天天气如何,云像什么,哪里的点心好吃,这种毫无意义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
纪伯宰对她这种跳跃的思维似乎已经习惯,他并未敷衍,而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不知道。”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纪伯宰解释道,“在沉渊里,只需要会干活,能活下去。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聊天。后来……师傅救了我,他跟我说的最多的,也是医理,或是修行之法……”
那段时间,生存与变强是唯一的主旋律,再后来,他成为极星渊的战客,赢了青云大会,各方势力试探、拉拢、算计,言语间都带着或明或暗的目的,更加没有体验过和不带任何企图的人,单纯地聊些“无聊”的天。
他顿了顿,似乎真的被勾起了一丝好奇,低头看她:“所以……我还真有些好奇,无聊的话题,该怎么聊?”
在他的人生里,“聊天”似乎从来都是一件需要消耗心神、带有目的性的事情。
沐镜瑶仰起头,看着他略带困惑却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给他指了条“明路”:“那你可以去和流星聊聊。”
她眼中带着对那个活泼侍女的纵容与喜爱,“就算只是发现墙角的杂草顶开了砖石,或者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开了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她也能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地跟你说上好久。感觉这世上的一切,在流星眼里,都特别新鲜,特别有意思。”
纪伯宰看着她提起流星时脸上自然流露的笑意,自己的唇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勾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声道:“所以你才总是那么护着她。”
不仅仅是因为主仆情谊,更是因为珍惜那份难得的、对世界充满好奇与善意的赤子之心。
“不是的。” 沐镜瑶却轻轻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她的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的烛火,看向了更远的过去,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和温柔,“其实,更多的时候……是流星保护了我。”
是她那纯粹的笑容,驱散过她心头的阴霾;是她对生活点滴的热情,提醒过她世间尚有美好;是她无条件的忠诚与信赖,在她孤立无援时,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沐镜瑶收回飘远的思绪,重新看向纪伯宰,眼神清澈而坚定,说出了一句与她平日骄纵或厌世形象截然不同的话:“我只是想,这个世界……应该再好一点。”
她顿了顿,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望,“至少,要让像流星这样的人,能一直活得安全一点,快乐一点。”
她深知这个世界的残酷与污浊,自己身陷囹圄,前路未卜,或许无法改变太多。但她心底仍存着这样一份微小的、却无比坚定的愿望——希望那些真正单纯、善良、热爱生活的人,能够不被这浊世吞噬,能够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这或许,也是她在一片泥泞中,依旧挣扎着想要去做些什么的,最初始、最纯粹的动力之一。
纪伯宰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罕见的、超越了个人爱恨情仇的微光,心中撼动。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沐镜瑶的另一面,一个深藏在层层伪装与尖刺之下,柔软而坚韧的内核。
纪伯宰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触及了核心 ,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以一种近乎肯定的陈述语气说道:“所以,你选了天玑公主。”
或许是今夜的氛围太过安宁,卸下了所有心防,也耗尽了平日里周旋应对的力气,沐镜瑶失去了弯弯绕绕的兴趣。她慵懒地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事后的微哑,直白得惊人:“天玑告诉你的?”
纪伯宰摇头,下颌轻轻蹭过她的发顶:“没有。”
他顿了顿,回忆着与沐天玑有限的几次接触,“只是她对你……很推崇。她的言语、思想,甚至某些行事作风,几乎都能看出你的影子。”
那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种理念的传承。
沐镜瑶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理智而清醒地分析:“天玑有自己的想法和观念,她并非我的傀儡。只是……”
她微微叹息,“她还太稚嫩,需要时间成长,也需要有人在她蹒跚学步时,扶她一把。”
当试探和疑心被暂时搁置,两人之间仿佛打通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坦诚通道。纪伯宰也直接问道:“你希望我帮她?”
是作为镜瑶公主的意愿,还是沐镜瑶个人的请求?
沐镜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双手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是在把玩,又像是在汲取力量。她靠在他臂弯里,仰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进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将两个身份剥离
“镜瑶公主,”她先是用那带着责任与算计的称谓,语气平稳,“当然希望你能帮天玑公主。”
这符合极星渊权力格局的需要,也符合她暗中推动改革的布局。
但紧接着,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种纯粹的、只关乎个人的请求
“但沐镜瑶……”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仿佛褪去了所有外壳,只余最本真的内核,“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
她的眼神认真而温柔:“不是非要做选择,不必回应任何人的期待,包括我的。”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只做你纪伯宰,想做的事情。”
这份给予他的自由,这份对他本身意愿的尊重,比任何请求或命令都更让纪伯宰心动。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罕见的、毫无保留的真诚与关怀,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被春风彻底吹融。
“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他低声问,嗓音因动情而愈发沙哑。
沐镜瑶看着他骤然深沉的眼眸,那里面翻滚着她熟悉的、炽热的欲望。她故意歪了歪头,装作不解,眼底却漾开狡黠的笑意:“什么?”
纪伯宰的视线牢牢锁住她微启的红唇,毫不掩饰地吐出两个字
“吻你。”
直白,热烈,不容置疑。
沐镜瑶笑了,那笑容如同骤然绽放的优昙,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和一丝挑衅。她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灼热的目光,红唇轻启,吐出诱人的邀请
“那你还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纪伯宰按在她脑后的手掌微微用力,固定住她,随即低头,精准地攫取了她带笑的唇瓣。
这一次的吻,不同于雨夜中的试探与挣扎,也不同于偏房初歇时的温柔缱绻。它带着一种确认心意后的肆意与热烈,如同久旱逢甘霖,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却又奇异地交织着无比的珍视。
唇齿被霸道地撬开,气息被全然掠夺,津液交换间是比言语更直接的情感倾诉。沐镜瑶起初还带着笑意回应,很快便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只能被动地承受,又忍不住沉沦,手臂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秋雨依旧淅淅沥沥,敲打出绵密的节奏,仿佛为房内这对纠缠交织的身影奏响着最私密的乐章。烛火摇曳,将两人紧密相拥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模糊了界限,只剩下无边春色与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在这方被雨水隔绝的小天地里,身份、立场、阴谋都被暂时忘却,只剩下最原始的吸引和最坦诚的心意,在唇齿间,在呼吸里,炽热地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