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冰山之下

“我以为，那一年你目睹小伙伴被火焰吞噬后受到打击太大，遗忘了那段记忆就不会再想起来。”

水箱底部发出阵阵轰鸣声，水箱底部上升，深绿色液体渐渐被排放出去，露出了徐蕴的身体。

程悦瞪大了眼镜，徐涵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徐蕴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我们的亲生父母很早就离开了我们，十岁时，我和三岁的你一起来到了这个孤儿院。起初，孤儿院的院长对我们很好，一来到这里就给我做各项检查，但没有对你做。我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只有五岁以上的孩子才会做各项医疗检查。不过，不是检查我们有没有生病，而是在检查时，筛掉过于体弱的孩子，并且在我们体内注入一种东西。”

“为什么要五岁以上呢？”徐蕴瞪大那双血红的瞳孔，立于水箱之上，俯视着两人，自问自答。

“因为五岁以下孩子的免疫力太弱了，死亡率很高。就算是小白鼠，也要用健康的小白鼠，而我们这群被圈养的羊羔，也是同理。”

徐涵问：“这个孤儿院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还不懂么，我的弟弟？”徐蕴的双眸中布满血丝，“是药物实验，也有生物改造，有一半孩子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我从来没进去过。当那扇门被打开时，就会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你来时看见输液室了吗？那些就是每天、每天都会输入我们这些孩子身体里的药物。”

果然啊……是人体实验。

程悦的猜测在此时被证实，她并没有开心，也并没有悲伤。时间一点点流逝，危机已经迫在眉睫，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药物让我忘记了时间，也失去了哭喊的力气。没有人会听我们的哭诉和请求，每天都有被带走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我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一天醒来，我被泡进了这个溶液罐，身上插满了这些输液管，那些针管真疼啊，但是我已经快麻木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天花板上的灯光没有之前那么明亮了，灯光照在徐蕴那张流出血泪的脸上，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徐涵目瞪口呆，早已说不出话来。

“很奇怪，虽然没有任何工具，但我在水下却能自如呼吸，这些溶液黏糊糊的，却在一点点改变我的体质，我变得越来越能适应寒冷，在零下的水温里也感觉不到寒冷。”徐蕴的表情由悲伤转向越来越冰冷，那张徐涵记忆里总是带笑的脸，此时却变得比杀手更为冷酷。

“有一天，我见到了一张你们都很熟悉的脸。”徐蕴抬眸，遥遥看向门外，“是和林熙的弟弟宋谦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人的头发是酒红色的。那天，我被从水中吊了起来，像是屠夫举起挂在铁钩上的一块肉。”

徐蕴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就像块砧板上的肉一样被一刀刀切开了。”

她停顿了很久之后才接着说下去。

“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那个人说了声‘停下’，我就又被扔进了溶液罐里。”徐蕴眼眸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嘴角却诡异地勾起，“但实验没有进行多久，有一天晚上，实验室地动山摇，似乎是另外一间实验室爆炸了，所有人都逃难去了，这个溶液罐也没有被关上，我挣扎着从溶液罐里爬出来，带你逃出了孤儿院。”

徐蕴最后温柔地望向徐涵。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些幸存的孤儿来到了一家新的孤儿院。一年后，你六岁，我们一起被领养了。”

她从水箱顶部跳下，身体却像轻飘飘的蒲公英一样落到徐涵的面前，伸出双手，她轻轻捧起徐涵的脸。

徐涵没有退后，即使面前的姐姐满手是血。

从溶液罐中出现的徐蕴，她身上的裙子一开始就混合着深色的污血，因为，她裸露的手臂以及腿部全是严重的烧伤，血液一点点沿着开裂的皮肤落到地上。

“徐涵，你我血脉相连，你是我此生最离不开的存在，在最痛苦最难过最悲伤的时刻，我都是想着你才撑过去的，有你在，我才会觉得幸福。”

巨大的冰山只会在水面上露出小小一角。

当年孤儿院的秘密，徐蕴的秘密，甚至林熙的秘密，也终于在此时此刻揭露了……

小小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