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称神

　　余烬下一秒就一脚蹬了过去，要不是果戈里撒手够快，脸上已经多了个红了吧唧的鞋印了。

　　殖民舰不像灰风舰船那样被布鲁斯故意设计成没有窗口的样子，星空龙熔铸星球使时光倒流的场景已经被这帮人看在眼里了，只不过没有布鲁斯提供镜头稳定的全息投影，他们还只能推测星空龙与余烬存在的关系。

　　灰风已经带着那批被当做囚犯的高层领导降落在洗地完毕的星球上，布鲁斯接下来要执行的是，将大书库在这个复苏之地上重建起来。

　　原本书中世界的大书库便是建立在纳米机群的包裹之中的，脱离书中世界的灰风舰船一直带着全部的藏书到处飞。这些书籍对余烬和布鲁斯甚至帝国人他们都算不上有价值的东西，可是破灭重塑的社会需要一些精神引导来让文野衍生者们获得活力。

　　新的大书库不会再有纳米机群的日常维护，同样也不会有“银之钥”的准入门槛，毕竟新时代开启之后，文野衍生者已经不会再有异能力者诞生了。

　　而那些属于营造安全氛围的享乐部分也会被完全剔除，极大压缩大书库沦为上层阶级根据地的可能性。

　　余烬左右看了看，洛夫克拉夫特被富江单独看押，布拉姆还没完全适应重塑的身体和自己失去的异能力，太宰治看起来没受多大影响，中原中也和魏尔伦明显虚了不少，但总体还算正常。

　　涩泽龙彦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看来连续给别人做异能力剥离术和自己失去超越者阶级的冲击对他来说相当的高。换成人话那就是身体累到快猝死了，精神也疲惫到了极限，发生啥事都无所谓，开摆！

　　余烬把果戈里扯皱的衣服捋平，然后从快捷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豪野犬》合订本漫画和配套小说集，把这厚重的一摞书摆在了他们面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聊天了。”余烬拽住夏目漱石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用力蹭了蹭，“无论如何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仇恨也好、怨怼也罢，我无所谓你们究竟如何看待我，而且我是真的在无冤无仇的前提下摧毁了你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夏目漱石莫名有一种自己正在撸猫的错觉，回想起自己持有异能力的时候经常变成猫到处逛，还在余烬那个成年体怀里打过滚，没几分钟就被当场叫破了身份，有理由怀疑这是余烬故意在用幼童的外观跟他算旧账。

　　太宰治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余烬在夏目漱石手底下来回蹭，嘴里说的话却半点起伏都没有，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别扭的纠结表情：“你的语言跟你的外观太割裂了，如果这就是你的真身，你是什么时候患上精分的？”

　　他一个打小早熟的阴暗逼都被帝金揉搓成“阳光开朗”的性格了，按理说余烬这个握持手术刀的人更能调理自己的精神状态才对。难不成是医者不自医那套理论？余烬那个灵魂手术居然这么唯心的吗？！

　　余烬没什么情绪地扭头看了太宰治一眼：“你的想法吵到我的眼睛了。”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决定开口：“费奥多尔说你要抛弃我们……为什么？”

　　“你们又不是我的私有物，谈什么抛不抛弃？具体原因去问乱步吧，我没有必要再跟你们解释一遍。”余烬把表情僵硬的夏目漱石的手给放下，一脸傲慢跟欠揍地慢悠悠往舱门踱步。

　　中原中也本来有些消极的复杂情绪立刻转变成了对方对此压根不重视的怒气，而后又变成了“为什么你们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魏尔伦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他要是表现得过于平易近人，那才是有问题。”

　　森鸥外翻动了两页《文豪野犬》漫画，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穿着黑大衣戴着红围巾的自己，细思恐极之下后背都开始冒汗，对着已经要走出舱室的余烬真诚道谢：“虽然阁下隐瞒的太多，但我们能活下来还是要归功于阁下的偏爱。”

　　余烬脚步一顿。这些衍生者很聪明，他们并非一无所知的愚民，在揣摩人心方面比起咒回衍生者和名柯衍生者来说更胜一筹。

　　自己的“偏爱”被他们察觉了也并不算很奇怪，发射基地中为突破命运之网而献身的那群志愿者已经被“读取存档”了，森鸥外他们应该是留意到了这部分记忆有问题的家伙。

　　舱门再次开启，余烬这趟赠书的目的已经完成，在离开之前他还能最后给一句提醒。

　　余烬：“如果我们不会再见，那我祝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余烬几步踏出，舱门关闭。

　　中原中也愣怔地扭头看向魏尔伦：“平易近人才是有问题？”

　　魏尔伦转移了目光，无言以对。

　　江户川乱步掀开披风解除了自闭状态，眼眶还是很红，但是明显这回的表情自然了很多，属于肉眼可见的嫌弃：“什么平易近人，那是《楚门的世界》。”

　　不知道刚才躲哪去了的费奥多尔突然冒出来：“那不还是‘平易近人’嘛？”

　　是啊，就差指着鼻子说“你们就是一帮被拿捏的小丑”了，这可真够“平易近人”的。太宰治嘴角抽搐着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余烬摸出笔记本把咒灵对纳垢灵能的清理能力做好记录。根据夏目漱石长时间接触自己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没有异能力复苏的迹象，之前没有选择绕开咒回世界真是明智的决定。

　　如果没有在名柯积累头颅作为幕僚团队分担压力以及取得沟通平行世界的信息渠道，自己就很难从犹格索托斯的资料填充中获得喘息并掌握情报优势；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挖掘咒回世界的“特产疫苗”，自己就没办法一边保住这帮人一边抹消那本恶臭的命运之书。

　　那么自己从文野世界获得了什么呢？

　　邪神也算神，杀不尽死不绝，但自己的余生恐怕不是在弑神就是在弑神的路上。自己这是获得了一屁股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