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按理说这时节该是要气候渐暖慢慢入夏了，可宜县的春天好像才刚刚开始。
风终于不再刺骨了。
黎弃摸着往下淌血的手掌，如是想着。
早春的风太像一把刀子，刺得她伤口生疼，心也生疼。
她一瘸一拐地走在风里，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右拐直走。
巷子角落上趴着一只猫，骨瘦嶙峋，像是快魂归西天。
黎弃路过的时候顿了一下，但最终沉默着离开。
她在如同迷宫的小巷中穿梭，最后停在一扇紧闭的门前。
她垂着眼，用脚踹了踹门。
“来了！谁这么早来呀？”
门内传来招呼，几秒后大门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个中年大婶，只探出一个脑袋，有着花白稀疏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
黎弃脸上挤出一丝笑，喊:
“陈妈。”
陈妈楞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黎丫头！”
她笑得特别开心，连忙把门打开，让黎弃进屋坐。
“快快快进来坐，我正给你织毛衣呢，你来看看这个图案喜不喜欢....”
屋内是弥漫着一股中药味，隐约可见后堂里列着一排排药柜，而客厅则摆满椅子。
这是个小诊所。
墙边的躺椅上放着织了一半的咖色毛衣，毛衣边上是团起的毛线球和长针。
但黎弃没有进屋，她只站在门口，低垂着眼睛:“...陈妈。”
“...哎，在呢。”陈妈回头，“怎么...”
“了”字还没说出来，她就先看见了黎弃脚边的血迹和她已经和校服袖口粘连的手掌。
血液凝固后让布料和皮肤紧紧贴在一起，稍微动弹一下就钻心的疼。
倒是不再流血了，但干涸的血迹更让陈妈惊恐。
她火急火燎地拉着黎弃坐下，慌张的好像伤的是她自己。
“丫头你这，这怎么伤了？这怎么弄的？你自己划的？这么长一道！”
陈妈拿来剪刀和酒精，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尝试把衣服和皮肉分开。
“....嘶。”
伤口被拉扯，一直不吭声的黎弃才低声痛呼起来。
“疼....”她皱着眉，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点情绪。
痛苦的，委屈的情绪。
一听她说疼陈妈更来气了，数落她:“现在知道疼了！你不伤自己不就不疼了吗？”
黎弃声音低低的:“下次不会了....”
剪刀和镊子一点点把布料撕扯剪开，终于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
“你这丫头，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要是哪天我不在了.....”
陈妈颤颤巍巍地用酒精洗着伤口，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哪天我不在了...谁能拉扯着你给你处理这些东西...”
黎弃疼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她还是沉默，着看陈妈一点点拿掉她手心的血块。
良久。
纱布一圈圈包裹住手掌，陈妈的心才总算放回了心窝里。
她抹了把脸，佝偻着腰搬来一把椅子，在黎弃身边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着。
好像沉默可以逃避什么。
“丫头。”
陈妈拉过黎弃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腕。
黎弃张了张嘴，没出声。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陈妈看着黎弃的手腕，好像心疼又无奈，“这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什么事情？”
黎弃脑袋越埋越低，在听到陈妈说“因为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蒙上一层水雾。
她咬着牙，但眼泪还是冲出眼眶。
“陈妈...呜....我好痛苦啊......我....”
黎弃从小声哭泣到到嚎啕大哭，最后她死死捂着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丫头啊...哭吧，哭吧....哭完了，太阳就出来喽...”
陈妈轻轻搂住黎弃，让黎弃的头靠在她的肩膀。
她看着敞开的大门外，渐渐爬上屋顶的阳光。
轻轻摇晃着脑袋，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童谣。
黎弃总动荡不安的心，在这一刻。
好像平静了那么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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