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学生时期的心动都是在书页与试卷的缝隙中悄悄钻出来的。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张极和张泽禹分到了一个班,准确来说,是张极来到了张泽禹的班级,还和他成为了同桌。
跟当时换班的大多数人一样,张极未免会有很多尴尬的时刻,尤其是自己的这个新同桌看起来高冷的不行。晚自习搬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还是他先开口打的招呼。
“你好,同学,我叫张极。”
“张泽禹。”
那双狗狗眼转过来盯着他看了两秒,甩出三个字之后又转了过去,前后的同学刚开学坐不住,拧着头问东问西,那双眼睛的主人偶尔在提及自己时搭一句话,一个晚自习下来吐出来的字也不过十个手指头。
第二天英语课上老师要讲试卷时张极东翻西找没找到,最后才想起来那卷子还在自家书桌上放着。他正准备举手跟老师要一张跑去复印时,一张卷子从右边滑到了视线范围里。
张泽禹右手扒着卷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卷子,示意一起看。
两个人凑得很近,张极还能闻到张泽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薰衣草香。
张极嘴角微微翘起,趁着老师训别人的时候小声说,“谢谢。”
第一次月考过后,张极不出所料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了,回教室时想起自己愁人的物理成绩也不免叹了口气。踏进教室正好就看见张泽禹向后靠着把成绩单传给后面的人,眼睛却盯着自己。
坐下后张极翻出一本物理习题册就开始做,却被一道题卡住。在他第三次从头开始再演算时,旁边的人主动开了口。
“选ACD。”
他呆愣地抬起头看着张泽禹,对方直接把他的练习册和草稿纸截过来,又顺手把他手中的笔也拿到自己手里,开始在纸上画图讲解。
张极就下意识跟着他的思路走。几分钟过后,那张纸已经被画满,张极也终于搞懂。
张泽禹把东西还给他,盯着他说,“不会了就问。”
犯困是每个学生必过的一道关卡。
本来俩人心照不宣,你困一会儿我叫着你点儿,我困一会儿你叫着我点儿。但自从月考过后张泽禹在物理课上连个愣神的机会都不给张极,刚刚有困意来袭神志不太清醒时就会收到一个胳膊肘。
那天张极又开始犯困,张泽禹一个胳膊肘又给顶清醒过来。他听着课突然感觉身旁的人没了动静,一转头发现张泽禹也开始迷迷瞪瞪,头还在小幅度地点着。
察觉到老师要向这边扫过来的目光,张极赶紧在桌子下敲张泽禹的腿,让他清醒过来。老师目光移过之后他再偏头看张泽禹,那人眼神迷离却又给了他一胳膊肘。
“好好听课。”
正巧大课间碰上下大雨,张泽禹下课铃一响就趴在桌子上补觉,张极虽说挨了几个胳膊肘没那么困,还是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下。
班上开始有同学喊着要收表,张极听到后爬起来翻出自己的表放在桌子上,看着张泽禹还在睡,他轻手轻脚地翻了翻能够到的地方,却没找到。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那同学也催的急,张极没办法只好把张泽禹叫起来,后者不情不愿地起来,还发着懵,听到张极说话就下意识扭头去看。
“就昨天发的那个表…”
张极突然就卡壳了,心脏也漏了一拍。张泽禹懵呼呼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嘴微微张着。外边下着雨却出了太阳,正好洒在他的半张脸上。
张极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张泽禹,可他确确实实知道,自己动心了。
——
包间里,交谈欢笑声与酒杯碰撞的声音错杂交互,明天周末都敞开了玩。不知道谁抽了烟,熏的张泽禹头疼。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还有百分之三的电量,晚上十二点多。
老李的女儿给自己添了一对双胞胎外孙,给他高兴坏了,女儿出院后他就请一些关系好的老师领导聚餐。
也是不巧,张泽禹的手机充电器刚刚坏,想着趁着学生下午大课间去买一个,好歹能撑过晚上的辅导,结果就被老李拽来了聚餐喝酒,连辅导都给先取消了。不出意外之后还有唱歌环节,他的手机硬生生地顶着百分之二十几的电量到了现在。
一群人转战要去KTV时,张泽禹的手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格电。他跟老李交代了两句就出来了。
从这里走到公寓有一条近路,只是人比较少,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
他走出来时路边停着一辆车,看外观有点熟悉,但被烟酒熏过的大脑也不堪清醒,他径直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走近路需要穿过一条老街,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有几个路灯已经坏了,整条街都比别的地方暗一些。
张泽禹一个人快步走着,路边有一两个醉汉瘫倒在店铺门口,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些胡话,大部分都是为情所伤冒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张泽禹突然想到了张极。
心里装着事,一条街不知不觉已经穿过。
张泽禹走在路口,突然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他象征性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张极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还要多亏了啥事都爱往朋友圈发的老李,不然他还找不到张泽禹。
张极平复气息后再次悄悄跟上前,依旧不敢跟太近。看到那个瘦长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口后,长长舒了口气,转身离开。
张泽禹沉默着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