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今年的气候属实异常，十一月份便飘起了雪。雪花在外面随着寒风肆意飞舞，但都不及办公桌前张泽禹的凌乱。
张泽禹一直都觉得数学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他也很享受这种在追寻奇妙时带来的快感。后来H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当地，虽然没有成为自己当年说的大学讲师，而是在一所中学当了数学老师，过得也还行。
从站上讲台到现在，学校里所有和他接触过的学生和老师都说他教的快，讲得好，有些数学成绩一直很差的学生在他辅导之后都提升得突飞猛进。
而此时的他正在经历工作四年来最大的挑战。
这次考试结果出来后，他斯条慢理地打开教务系统，把数学成绩从头看到尾，表情有惊喜，欣慰，再然后变为平淡。
但是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150满分的题，这位大哥考了27。
赶紧点开他之前的成绩，摸底考还行，八十几分，再往后，月考，七十几分。
这次属实是把前后两个数的顺序颠倒了。
“报告”
“进”
现在的这位大哥就站在自己旁边，紧张得手都要扣烂了。
他抬起头，询问面前的学生，“张峻豪？”
张峻豪急忙点头，不断地咬嘴唇来缓解自己的不安。
“叫你来就是说一下关于你数学成绩的事。我记得你上课时也挺认真没有走神，作业做的也还行。前面两次考试的成绩也还能说得过去，我之前以为是因为高一刚开学，对于高中的知识可能不太适应，也没说什么。但是这次你的成绩实是太让我意外了。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张峻豪眼神躲闪，扣着手指咬着嘴，说不出话来。
张泽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你不用怕，有什么尽管说。是我的讲课方式哪里有问题还是你这次发挥的问题，你总要说出来才好对症下药吧。”
张峻豪才不好意思地开口，
“老师…其实吧是我从小数学就不好。上一秒觉得自己听懂了，下一秒做题就又不会了，看着那些数字和图像我就头疼。之前两次考试就纯属运气好，选择题几乎全对，后面大题一塌糊涂…”，声音越来越小。
张泽禹眉心突突跳了几下，
“那你平时的作业呢？”
“自己做一点，再抄别人的，再就是拍照搜题…”
张泽禹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像，太像了。扣手，咬嘴唇，…蒙题，抄作业…都太像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最后张泽禹叹了口气。
“还是要锻炼自己多做题，不会的问同学或者来找我。”
实在憋不出什么话了，挥挥手，
“去吧，别耽误上课。”
张泽禹面朝着电脑屏幕，思绪却飘得飞远。
“小宝小宝，这题我又忘了…”
“张极！自己做，不要老是看答案！”
…
“张极，我们分手吧。”
…
上课铃声响起，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摇摇头，拿起笔继续写教案。
都五年了，早该放下的。
下一秒就听到挂在腰间的钥匙在走路时发出的叮铃当啷的声音，他嘴角抽搐。
今天还真是，没一件好事。
他僵硬地转头，就看到一脸着急的老李头。对方见了他跟快要饿死的猫看见鱼罐头似的，两眼放光。
“哎呦小禹啊，还好你在。是这样啊，我家里出了点状况…就…得有一会，然后这个班主任你就先帮我暂代一下哈。”
“您儿子不是刚结婚吗？又什么事啊？”
“不是我儿子，是我闺女，她二胎马上要生了 。小禹啊我也知道确实是麻烦你很多次了，但是我这，也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啊。你看啊从你进这个学校开始，我不都事事帮衬着你嘛…”
一看老李头要打感情牌，张泽禹连忙制止，
“好了好了李老师，我知道了知道了，不麻烦，你快去吧。”
老李头连忙点头笑着说好，转身着急就要走，刚迈出两步又折回来，从包里抽出一个册子，
“还有家访，就在周末。去过的我已经做标记了，你照着顺序往下走两个。实在辛苦啊，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哦还有家长会你不用担心，我会来的！”
张泽禹还想说什么，转头却发现那老李头已经跑远了，叮铃当啷的钥匙串声音回响在走廊里。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帮忙代班了。
学校里很多老师都已有家室，年轻一辈的大部分都已经有了对象。剩下几个单身贵族都是家里还有老人的，张泽禹妈妈不在H市，因此选来选去，代班这种事，他最合适。
回到公寓，翻开老李头给的那本册子，大概知道了家访的流程。再对比名单看了看，
张峻豪？倒是个好机会了解一下，好对他的数学下手。
周六，他站在一栋二层小洋楼面前，在冷风中陷入沉思。
这么夸张的吗？这还不是在市郊啊，H市地价也不便宜吧，他辛辛苦苦用攒了两年的工资才付了一个小公寓的首付。是不是张峻豪家长很有钱所以对他的成绩无所谓？可是他这样继承家产是要把家底都败完的啊喂！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走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看到开门的人时，张泽禹在震惊之余再次后悔接下暂代班主任这个担子。
那是他念了五年，却不敢见一面，以为自己会和他再无交集的人。
那双眼睛还是生的那么好看，没有任何情绪时依旧是一副清列的样子，在看到门前的人时突然有什么闪烁了一下。
张极也和他一样震惊，不过反应得比他快一些，他缓缓开口，
“张……老师？”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泽禹觉得自己进退两难。一方面是要完成老李头家访的任务，出于对自己学生的责任心还要再说说学习的事，另一方面又是分手五年没见的张极，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张泽禹心里就是想逃的。
不过，张极什么时候成了张峻豪家长了？这年龄也不对啊？
张极从厨房出来，端了一杯柠檬茶放在茶几上，转身坐在紧张地端坐的张峻豪身边。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看盯着那杯柠檬茶发愣的张泽禹，开口说道，
“我是张峻豪舅舅，他妈妈要在外国工作，托我照顾他。”
“啊？”张泽禹反应过来，接着他的话说，“我是他们数学老师，他们班主任有事，我是暂代的。”
张极点点头，没了后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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