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两鬼欢乐坐聊

三人正穿过那如火炽艳的枫林，枫叶片片舞落，有一片落到了这少年肩头。他轻轻一吹，吹落了枫，这才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和阿妤定倾力为你解惑。”

谢怜道：“血雨探花，花城；赤雾迷魂，花锦。”

闻言，这少年低低笑了两声，终于坐起了身来，那少女也跟着他的动作坐起身，乖巧之极。谢怜蓦地眼前一亮。

只见红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斜睨着他，俊美异常，神色间却莫名有几分野气。黑发松松束着，略有些束歪了，看起来极为随意。

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或者更小，长相十分幼态，裙角随风摇曳，面色红润，一模朱砂点在眉间，眼睛闪着光却不失几分戾气，一头青丝被扎成两个小包包，两个包包下是一条辫子，用两跟红绳束起，看着格外温顺乖巧。

少年神色戏谑，却莫名有一派无所不知的泰然自若。虽是个少年人的声气，嗓音却比他这个年纪的男骇儿要略为低沉，甚是动听。谢怜正襟危坐于牛车之上，思量片刻，道：“血雨探花，赤雾迷魂，这两景听起来仿佛很了不得，两位朋友，你能说说是怎么来的么？”

为表尊重，他还是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一个“小”字。少年坐得随意，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整了整箭袖的袖口，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头。只不过是血雨探花有一次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漫山下了血雨，走人的时候看到路边一朵花，被血雨打得凄惨，就偏了偏伞，挡了一下。”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只觉血雨腥风之中，一派风雅缱绻，不禁神往。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笑道：“那赤雾迷魂呢？”

阿妤道：“当年她出世的时候，满天赤雾，遮掩住了整片夜空，后来又给在场的所有神官制造了秘境。”

谢怜问：“那他们两个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又问：“那他们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们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之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至于赤雾迷魂，应该也差不多。”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三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对着花城道：“那我感觉，花城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又问了问赤雾迷魂，说实话，他也挺好奇这只鬼的，他曾听人说过，她和花城是一伙的，能和花城在一块儿不简单，：“那赤雾迷魂呢？他性格怎么样？”

那少年拍拍阿妤的肩膀，道：“你问她，阿妤对赤雾迷魂比较了解。”

阿妤眨眨眼，道：“赤雾迷魂有个弱点，她在修炼时被另一只鬼偷袭，来不及完全躲开，被打中腰部。虽然最后还是把那只鬼杀了，但还是留下了病根。”

竟然这样就知道了赤雾踏星的弱点，谢怜道：“真的吗？”

阿妤道：“不知道，我乱看看见的。”

谢怜好奇到道：“那血雨探花有什么弱点吗？”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刚才听见赤雾踏星的已是不易。如果能随便就知道血雨探花的弱点，那他也不能说是上天庭最不敢招惹的鬼王了。谁知，那少年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眼散，这倒是个常识。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恩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间的欺骗和背叛，并非仅存于妖魔身上。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阿妤也道：“一只鬼对自己的骨灰是非常重要及珍惜的，如若将它送人就代表着这个人是那只鬼信得过，且宝贝程度高于骨灰。无论怎样，只要那人开心，鬼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挫骨扬灰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