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难（四）

一场狂欢。

灯火将大厅映得辉煌，舞池里衣摆翻飞，乐声混合着笑谈充斥整个空间。舞会的起因也不过是某位大仙子的一时兴起，当然现在也没多少宾客在乎这场舞会是从何而来了。

傅裘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杯子里的金色液体出神。

他的姐姐常出没于各大聚会，不得不说，傅冉总能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处理得很好。但是自己不一样，他的社交圈子就那么点大，几个平时熟络的好友早已在舞会开场就寻好了各自的舞伴，而他还没有邀请其他仙子共舞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呦，这么热闹的日子，这么一个人在这儿喝上闷酒了。”

薇夫人凑过来与他碰杯，就着舞后的余兴调笑后辈。

“是舞会上的各位公主小姐们入不了你的眼吗？嗯，她的小太阳?”

“前辈……”他下意识地别开眼。

“好啦，不拿你开玩笑了。说起来傅冉那丫头呢?刚刚还在的，怎么跳个舞的功夫就不见了。难得把你拽来了自己却溜啦?”

“您有事找她?”

“倒也没有，只是找她来玩玩罢了。”

“那前辈我先告辞了。”傅裘用余光看见有仙子向他们这边靠近。

“去吧去吧。”薇夫人摆摆手，转身去应付来人。

他将杯子里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从人群中抽身离开，脑中却不断重复薇夫人刚才的话。

她的小太阳。

傅冉喜欢称他为“我的小太阳”，带着长姐特有的对晚辈的宠溺（虽然他们几乎一样大），哪怕傅裘认为自己的性格和太阳根本沾不上边。

他推开通往花园的门。

果然在这。

傅冉坐在秋千上，月光给她的长发打上了一层光晕。

“怎么出来了，”

他的姐姐笑意盈盈，

“我的小太阳?”

她的小太阳。

傅裘喜欢这个称呼。

他只会是她一人的太阳。

“这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他走近姐姐，“您为什么不加入舞会的狂欢?”

“嘘，我偷偷溜出来的。”傅冉眨眨眼，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告诉薇夫人她们我在这儿哦，不然她们又该变着法子哄我喝酒了。”

傅裘私下里会把傅冉比作月亮。

温柔而又内敛的月亮。

傅冉从不是一个热烈的人，月亮再合适不过了。

比如现在，

他看着姐姐在月光下溢满繁星的眼眸出神，她的嘴唇一开一合，零星的几个词汇闯入耳畔。

空气中弥散开淡淡的酒香。

傅冉注意到自家弟弟的心不在焉，她起身抚上弟弟的脸颊，抬头对上那双氲氤着雾气的瞳。

“你喝醉了。”

她说。

舞会上的酒度数并不高，它更偏向是气氛的调味剂。何况他其实没喝多少。

但是现在，傅裘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醉了。

他的眼前像是蒙了层雾，傅冉的身影和身后的紫藤花丛模糊在一起，天地间的一切界线似乎都不再那么清晰。

舞乐从虚掩着的门中逸出，又像来自遥远的雪峰那般悠长，缓缓淌过他的脚边。

“我能否邀请您共舞一曲？”傅裘伸手作出邀请。

“我的荣幸。”她搭上弟弟的手。

于是那月亮破开迷雾直直撞入他的怀中。

世界在他眼中重新变得清晰。

他们在深夜微凉的石板上起舞，月光倾泻在她绽开的裙摆，呼吸交织在一起。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舞蹈。

酒实在是很好的调味剂。

傅裘想到。

他在乐曲结束时揽过她的腰，伴随着长长的尾音，在月亮的额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