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叔?”
车子在雨中缓慢行驶着,大雨让车内的可视范围变得很小,安全起见,舋许的这个速度倒还算合理,但不那么合理的却是……
车子已经行驶了十来分钟了,顾铮却还是没有看到从窗户外看到诊所的影子……
不应该啊?许叔接自己的位置就是走回诊所也只需要十来分钟,而现在换成了车子,就算在雨中行驶的速度再慢,也不至于比走路还慢吧?
“……顾铮,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
雪豹沉默地看着这头棕熊,意味深长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什么,但他并没有舋暮那么聪明,只能疑惑地摇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
“?……!”
顾铮的脑海中猛地跳出来那只雌雪豹的身影……
“看来你猜到了,不错,是漠黎他们把这周围搜了好几圈之后才找到的你,但是害怕你再次离开,所以才打电话叫我过来接你。”
“她……为什么要……”
顾铮的神情有些低落,他想不明白,当初抛弃的母亲为什么要在父亲死后大费周章地过来找到自己,明明自己早就不认她做母亲……
“眼见,可不一定为实。顾铮,你有没有发现,每一次你见到她,时间都很短,几乎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对不对?”
“我……”
“你从来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不是吗?或许过去,并非如你所言呢?”
“?!许叔,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开车的方向就是漠黎的家,顾铮,不管怎么样,给许叔我一个面子,好好和她谈谈,让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你再做决定,好不好?”
舋许柔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透过雨水,清晰地飞进顾铮的耳朵里面。
“许叔……我明白了……”
雪豹低下头,神情很是负杂,不知道是在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愧疚,还是在为即将面对那个“母亲”而思绪繁琐。
“……”
舋许见他这样,也没再多说话,专心开着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加快了车的速度。
又过了十来分钟,雨渐渐停了,车子也慢慢驶到了一栋别墅前,顾铮看得出来,这就是之前自己逃跑的地方。
“下车吧顾铮。”
“嗯……那个……许叔……”
“嗯?”
“许叔……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顾铮有些扭捏,似乎在害怕舋许不同意。
“当然可以,你先下去吧,我停好车就过去。”
舋许自然清楚,一个孩子在面临这种大问题时,有长辈在旁边是能起到很强的定心作用。
棕熊停好车之后,却发现顾铮站在紧闭的大门门口,踌躇地等待着自己过去敲门。
“……”
唉……
舋许也能理解顾铮,这个节点,换做谁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吧?
“噔噔噔——”
随着三声敲门的声音消去,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来了……”
漠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大概也和此时的顾铮一般五味杂陈吧。
“……”
“……”
“漠黎……”
“嗯……请进吧……”
漠黎往后退去几步,留出给空间给他们。此时的顾铮依旧在等待着舋许先行动,而舋许……
刚刚在开车,不方便打电话,现在也该去和小暮小悫他们报个平安了……
然而,他摸了摸口袋,却没有摸到爪机……
“……”
不会吧?落在车上没拿下来?回去拿吗?但是现在这个情形……
算了,只能等这件事结束了再打电话回去了……
漠黎把他们俩领到一个房间,而蜀坪早已在里面等待。
“你们好,舋医生,还有顾铮,我是毅蜀坪,也是漠黎现在的丈夫,很高兴见到你们。”
“毅先生您好,我们到这里来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没事没事,来,请坐。”
舋许礼貌地和他说了几句,随后四只兽都坐了下来,而顾铮则是全程都没有开过口。
“……顾铮。”
“……”
漠黎坐在顾铮的对面,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但对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首先,谢谢你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
“其实一切都与你所认为的不一样,我当年离开你的父亲,是因为他要我离开……”
“?!”
顾铮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漠黎的视线。
“他当时告诉我,他知道自己走不远了,要我带着你离开,而我没有同意,你也一样。但现实并不会惯着我们,那个时候他繁重的医药费已经让家里揭不开锅,他不想拖累我们,就跪着求我,让我带着你走,让我去找一个新的丈夫,去过好的生活,我不答应,他就不起来……我没有办法,只能照他所说,先暂时离开,想办法弄钱,然后再帮他治病,但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我走,无奈之下,我只好独自出来。后来,我遇到了蜀坪,他的妻子因为难产而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为了给他女儿一个完整的童年,他找到了我,并且答应借钱给你的父亲治病,也是拖蜀坪的帮忙,你的父亲才能在那个时候活下来,这也是当年你父亲从来不和你提钱的原因。也因此,他要我跟着蜀坪,好好照顾那个女儿来报恩。”
“……”
顾铮看向舋许,似乎在问他这是不是真的,而舋许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
顾铮其实也知道,凭自己和父亲当年的收入,连勉强吃饱肚子都做不到,别说再承担那高昂的医药费了……但他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母亲和别的兽结婚了的事实……
“只是后来……老天不长脸,又一次带走了蜀坪的女儿……”
“!”
那个女儿也走了?
也难怪……如果她还在的话,就不可能不出现的……
“后来就是,你的父亲也走了,我们两家只剩下我们这三只兽……我拼尽全力,想要把你带回来,但你却已经不认我这个母亲……给你的父亲办完葬礼之后,我本想把你强行带回家,然后再和你好好解释清楚发生的一切,可却没想到,你逃走了,逃到了舋许的诊所里面……机会,你一次都没有给我……我也只能向舋许求助了。”
“……”
现在看来,这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
“……对不起。”
顾铮站起身来,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事的顾铮……我知道,你只是很爱你的父亲,谢谢你愿意给我这次把事情真相讲清楚的机会,说出来之后,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漠黎装出轻快的语调,但被泪水浸湿的脸早已暴露了她的内心。
“顾铮,老顾他不会希望你继续这样子下去,不是吗?”
“我……”
“你的母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现在你知道了这些,也是时候该回家了,不是吗?”
舋许也站起来,伸手轻轻地拍打着顾铮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
顾铮也抽泣起来,随后,他双腿跪在地上,跪在漠黎的面前……
“妈妈……对不起……”
这声“妈妈”叫出口,漠黎再也忍不住,任由眼泪卸下她这么多年来坚强的伪装。
舋许见状,赶忙退开,让这母子俩抱在了一起。
两只雪豹一起哭了很久,大概是终于哭累了,他们才松开手。
“妈妈……我们……一起去见一趟父亲吧……告诉他这个结果……”
“嗯……”
两辆车一起驶向了坟场,舋许也终于拿到爪机,来自儿子们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在屏幕上呈现出来,他赶紧拨回去,好让那两个小家伙别担心。
又是一曲箫声过后,顾铮跪在了父亲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来,对一旁的毅蜀坪说道:
“爸爸……谢谢你……”
蜀坪欣慰一笑,张开双臂,与这个儿子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