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涉花谷渐渐热了起来,很多花都凋落下去,盖在下一次舒展绿叶的树根落叶上。好在涉花谷从不缺少植物,总是一片还没落完,另外一片已经层层叠叠的覆盖上来,就像掩盖住时间留下的伤。
好在机场并不是很挤。
夏执从人群里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红牌子:
“接:夏执”
狂放不羁但胜在歪歪扭扭还被描红了字实在吸引人,走过去的好几个游客都忍不住转头去看。却只是看到一只手从下面抓在牌子边沿压住,至于人倒是鬼影子没一个。
想到他家小朋友那感人的身高和性子,能准时接机还手写了牌子,已经算得上是最高规格的待客礼仪了——这么想着,夏执一边走过去一边偏过头笑了。
等夏执过去的这十几秒,人群出现一些小规模的轰动,也算不上,就是不知道哪个女声轻轻的叫了一声,接着一片人的目光就都汇聚过去,然后在看到夏执那张明显和本地人不符的脸和在人群中格外突出的身高,也都跟着微微激动起来。
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夏执虽然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但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理解了动物园里的猴是什么心情。
在防着自己那张“狂拽酷炫刁炸天的”脸掉到地上之前,夏执赶紧轻轻敲了敲面前那张歪歪扭扭写着自己大名的牌子“小渝?”
夏执的关节第二下还没落下去,一直压着纸牌的那只手动了动,从人群下面猛地站起来一个少年——脸有些红扑扑的,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黑发,大概是等久了直接一屁股坐地上闷着了。
“走吧”小孩的声音有点哑“外面我打了车。”
“诶……”夏执有些愣,从小孩在人群里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到现在看到那张脸上的红闷和一丝不耐才看着已经走了十步开外的背影,突然很放心的笑着跟了上去,“你牌子忘了拿,诶,等等我”
嗯对,这股不耐烦和看谁都想揍但是又忍的很好以保全面子的模样,不用验了是他家临惊渝小朋友没错。
等着急忙慌的把巨大的纸牌子塞给在机场收废品的老人,又一路通畅地坐上出租车,夏执吹了会风,看到旁边的临惊渝脸色舒缓了下来,正闭着眼睛吹风。
严格来说,这是夏执和临惊渝的第一次见面。
他们起初只是游戏好友关系,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对方的列表里,莫名其妙的熟络,莫名其妙的加上好友又莫名其妙的闯进对方的生活,最后莫名其妙的在几个月前伦敦某个大学交流会上遇到了。
那时候夏执作为受邀的合作品牌方代表人,手里端着半杯香槟,已经被一群大腹便便的老油条的头晕晕的快要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就是这时候,受邀品牌方的另一个缺席了很久的代表人才匆匆赶来,年轻的领导者面上满是歉意,同时还带来了身后跟着的略有不情愿的临惊渝。
推杯换盏很久,夏执实在是没劲儿再和自己这位姗姗来迟了大半时间的猪队友废话,只是拍拍人家的肩膀,示意对方顶会儿,他才从一群人里脱身,脚步虚浮的朝厕所冲进去。
夏执猛地撞开门的时候才注意到洗手台旁有人,巨大的一声响但胃里实在翻腾的难受,他也只是用余光匆匆瞟了一眼,
临惊渝本来就是要趁着李秘书不在把手机卡处理掉的,居然查到了他的卡还定位把他抓过来了,真是防不胜防,临惊渝本来专心致志的拆卡,谁成想夏执猛地一撞门给她吓一跳,手腕一抖手里的还没有指甲盖大的卡直接掉在了洗漱台里。
临惊渝不满的啧了一声,这人什么毛病!刚要伸手去把捏出来毁掉再冲到下水道里,结果还没抻出去十厘米,旁边本来还只是在难受的夏执突然呕了一声……
而后,临惊渝眼睁睁看着那张指甲盖大的卡被某种不堪入目的混合物掩埋然后恐怕是光荣牺牲了。
等夏执呕完,转头看到的就是临惊渝一脸不可置信和不可思议中还夹杂着嫌弃的表情看着他。
夏执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面前为什么站了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孩,只是为什么表情……夏执低着头,注意到了小孩脖子上挂着的通行牌:合作品牌方,临惊渝。
脑袋里虽然混乱的跟浆糊一样,但夏执还是一眼就清楚了分辨出了临惊渝,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明的时候又想到不可能,他的小朋友比他小了四届呢,前几天才和他委委屈屈的骂着高中的新生活好枯燥。
可能是酒精该发作的时候不发作,夏执在错误的意识到这个正确的思想后,不负众望的放心的沉沦下去了。冲掉呕吐物,又洗了把脸,夏执才转头,脑子依旧昏昏沉沉。临惊渝还是一直看着他,一张漂亮的脸都快皱起来了。
半是真假的样子和名字让夏执想起来他的小朋友,那个敏感、要强、脆弱但是自尊心的小惊渝,每次都说没事没事,每次都喊着我才不会哭,但每次都会冷着脸处理完事情然后跑到夏执这里掉眼泪的……他的小朋友,像一只小猫咪一样,骄傲、坚强但又忍不住委屈却不允许你看到,好像连求人也是喜欢用命令的语气,偏偏就是这的临惊渝,跟他如此相似玩同一款游戏,喜欢同一本书的临惊渝,撬开了他的心柔软的一角,毛茸茸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心软。
面前模糊的轮廓和人影重叠,夏执忽然有些恍惚,不顾小孩的退后把人抓过来死死抱住。这么些年,两个人起先互相隔着屏幕诉说的心事,变成打着视频的互相对望,再到把对方悄无声息的融入自己的生活,一同经历感受着人生中那些飞快流逝的时光里所有的遗憾和美好,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太多过去,也收藏了太多过去,上大学这几年,夏执是优秀代表,是冷面公正的执行人,也是决策无情的公司副总,他青春里独一份的伤痛和热情还有美好,全都给了临惊渝去记住和收藏,也让这个和他一起度过了太多年的小孩成了他在这个无情冰冷的社会里唯一留存下来的一角柔软。
夏执很轻的颤了一下肩膀,头弯下来靠在临惊渝的肩上,很轻的吸了一下鼻子。临惊渝安静一下,停下来蹙着眉,只是手上不再那么用力挣扎了。
每次一想到倘若能遇到临惊渝,夏执的第一感受是委屈。
周围的人都觉得我冰冷,无情,利益、世故……可是只有你一个人才知道,我过往的青春里,从来不是这样一个人,我同样拥有一个炽热而激动的青春——没人生来就愿意被排挤在外,如果过去出挑而无法融入,时间太久了,也会觉得孤独吧。
临惊渝第一次遇到酒鬼撞门卡被冲走就算了,自己还被占便宜发酒疯。反而是占便宜那个,倒是哭的像是个受害者。临惊渝嘴角抽了抽,觉得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打算该怎么样才能一脚把这个人踹出去而不惊动别人时,卫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门被扣响了。
同时夏执的迟到猪队友兼临惊渝最不想见到的李秘书的声音传了进来,“夏总您还好吗”李闻似乎有什么情况,声音有些着急,“需要我进来帮你看看要不要打120吗”
临惊渝虽然知道这是尽职尽责的李秘书发现自己不见了之后想进来“搜查”一波的拙劣借口,但他还是标准的翻了个白眼:“哪个绝世霹雳无敌大傻蛋会选择躲在厕所,不怕被熏死恐怕也得被隔应死吧”
显然现在这位绝世霹雳无敌大傻蛋是由临惊渝同学来客串的。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姊妹格言“做都做了”,临惊渝在李闻推门进来之前迅速把夏执扶正了,好在夏执虽然晕还是有点意识的,顺着力就站直了。临惊渝看到夏执胸口边的工作牌上名字,眉毛一挑,在李闻的半边身子都探进来的时候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了夏执怀里,夏执顺手搂住。
这样看来,倒像是夏执抱着他,紧紧贴着墙。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因为身高差存在临惊渝没有看到李闻脸上是怎么样精彩的表情,只是从对方猛然顿住的脚步和在听到自己装模作样的几声闷哼加上这时候搂着他的夏执配合的转了下脸,能看到他脸上的不耐烦,三秒后李闻匆匆踩着自己的一声“抱歉打扰您……”离开,临惊渝有点想笑。
虽然是有点损着清白,但是和自由比起来,还是狠狠赚了的。
临惊渝心里盘算着,手从夏执的脖子上放下来,一副用完就扔的表情理所当然,不曾想刚使力想推夏执的肩膀,却发现根本推不动,腰上也被一双滚烫的手缠住退步不得。
“诶?”临惊渝在认出夏执工作牌的时候就很坦然的接受了夏执的身份,作为被强制安在位置上的家族独子少爷,和姊妹公司的副总遇到也是在所难免。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现在这么个状态。
“渝渝,”夏执明显已经被酒烧迷糊了,说话又哑又低,“怎么刚才抱着我现在就想跑”
夏执的体温隔着西装传来,耳边擦过的一片湿润温度高的烫人,一下临惊渝的耳朵就红了一片。明显感觉到形式不对,夏执现在的状态到不像是喝醉了,真醉了估计现在已经睡的跟猪一样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怎么还会,还会……呢,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临惊渝头痛的翻了个白眼——现在的老总们真是饿的啥都吃了,虽然夏执这张脸确实帅的有点惊天地泣鬼神的。
夏执抱着临惊渝念念叨叨些什么临惊渝也不注意听,艰难的一边哄着人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艰难穿过铁钳一样锢着自己手臂,好不容易到了跟前,临惊渝脑门上都快累出汗来了,愉快的打个电话来能结束这一切,他再次远走高飞,临惊渝背后差点没长出翅膀来扑腾扑腾直接自己先飞一步了。
爽快的按下拨打键的时候,机械中夹带着冰冷的声音穿传了出来“您好,未插卡本机无法拨出”。
“靠!……”临惊渝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更糟糕的时候,刚才还只是念念叨叨的夏执身体越来越烫,本来只是在他背上搓来搓去的手一路带着滚烫的火一样顺着临惊渝漂亮的脊柱划下去,一直到那隐秘之处的一片柔软被戳到,临惊渝猛地想跳起来背后却被夏执的手用力按住,只是狠狠向夏执怀里撞了一下,投怀送抱似的。
夏执扯起嘴角,发红的眼睛里满溢着愉悦。
“渝渝……”
夏执哑声,浓浓的不可言喻的情绪裹挟着这句话。
坏了。
这是临惊渝被夏执用力的按进一片滚烫的怀里时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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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双男主,写着玩的,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