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为纯以自然之灵、汲取自然之息、承载了千千万万的美好祝愿，自行孕育而成的天地间的瑞兽，满腔愤怒的麒麟的攻击自然不似复兴之塔内，依靠着神明之力、融合了满怀怨恨被献祭的巫女灵魂、污浊、散落遍地的残肢而成型的巨蛇的攻击那般容易应对。

无论是手中蕴含着凶煞血气的魔剑，还是这一身随心所欲、自欲望中来的魔力，均天生便被瑞兽牢牢的克制，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若不是及时通过印记与蛇神建立联系、借用了祂的力量，柳清安只怕自己早已消亡在了这一击之下。

不过，神之力并非区区人类之躯可以承受，他与麒麟僵持的越久，自身便伤的越重……麒麟必定知晓这一点，又身处在它的幻境当中，因此大可以同他消耗。

所有的情况于柳清安而言都是极端的劣势，若不早些找到破局之法，现在所做的种种，都只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咳咳……”柳清安就地一滚避开一击，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血渍。此时的他已有了灵魂遭受重创的趋势，指尖也逐渐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只怕是再拖下去，便要不好。

“先将我引来，又特意将我拖入幻境——你若只是想要杀了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倘若我死在此处，于你又有何用？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你的未尽之言，将你救出囹圄。”

这番话似乎有效。

陷入狂乱中的麒麟竟真的听懂了柳清安的意思，纵使仍然处在愤怒之中，攻击的速度与力度却在逐渐减缓。

只是有效，却还不够。

柳清安急需的是电光火石间的彻底见效——而并非这样缓缓治去。

他抓紧此刻的喘息之机，一边躲避着麒麟已有颓势的攻击，一边朝麒麟的方向急速靠近。

“喝——”

这一下，柳清安几乎用尽了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魔剑化作一道黑芒，隐没入腕间亮起的剑纹之中。

并非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

而是激发了系在另一手腕间的绳坠——通行与里世界和现实之匙中的力量，爆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辉，将自己与麒麟一同笼罩。

“……”

“……人类。”

“为何……汝为何能做到这种地步？”

柳清安濒临崩溃的灵魂因激发力量时的震荡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又在蕴含在光芒中的纯净的灵力的治愈下苏醒。

他首先感知了一下灵魂的状态，即便是被治愈过，借用神力的副作用仍然非常明显。

他的灵魂躲过了溃散，却没能躲过被重创。

这样重的伤势……想必回到了身体里，就算是有里世界的灵力辅助、和各类丹药加快疗伤的速度，也要持续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此时的麒麟已经平静下来，低下头望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人类，伸出脚爪，收敛了缠绕其上的雷电之力，给他翻了个面，让面部朝上。

“……”柳清安深呼吸，却免不了要牵动伤势，招来一阵针扎般细密难忍的疼痛。

“不为别的。”柳清安一边回答，一边使力，试着由狼狈的仰躺，变为稍稍好些的坐姿。

“即使是渺小如尘埃的蝼蚁，哪怕对手是个超出自己力量千百倍庞然大物，也仍然会为了性命而奋力一搏。”

“这般的开头，并非我意料之外。而这般的结局，也并非全然在我意料之中。”

“汝全然不惧死亡降临？”

麒麟并不理解柳清安的话，既然明知或许将送掉性命，为何还要前来？

人类……为了瑞兽的力量，当真能够不顾一切？

“人生便是向死而生，全力以赴。”

柳清安握住腕上绳坠，朝麒麟伸出手去。

“我愿将信任交付与祂，也交付与里世界。”

“如果真正希望我丧命于此世，此物为何对我说那番话，又为何……还要提示我，麒麟有话想对击败它的幻影之人说？”

“……人类。”

镜麒麟凝视着那只朝它伸来的手，沉默了良久，缓缓抬起左前爪，触碰上柳清安的掌心。

“吾虽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吾的幻影究竟散落何方。”

“但吾可断定，汝掌心此物，虽与此世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却并非此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