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起升职记

第二日卯时刚过，梁邱起便起身了，出来起夜的梁邱飞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叫住他，“阿兄，这个时辰，你要去哪儿？”

梁邱起低声道，“少主公让我去五香斋给小主公买百果糕，我得早些过去。”

梁邱飞看了看漆黑的天色，“这……也太早了吧，店铺还没开门呢。”

梁邱起道：“我昨日问过了，这五香斋的点心卖的最好，尤其是这新出的百果糕，每日都供不应求，事关小主公，这事可不能办砸了。我走了，少主公那边，你机灵着点儿。”

梁邱起驾着马车来到五香斋时，店铺还未开门，他便将马车停在店铺门口，自己坐在马车上等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五香斋的伙计才哈欠连天地过来拆门板，梁邱起连忙跳下马车，三两步便窜到了他面前，将他吓了一跳。

梁邱起笑道，“小哥莫怕，我是来买糕点的。”

那伙计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笑道，“您这来的也太早了，”他努努嘴，“现在后边还在做呢，还要打扫店面卫生，最快也还要半个时辰才开卖。”

梁邱起道，“不碍事，我能等。”

他既如此说了，伙计也不好说什么，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今日第一位顾客，他便将梁邱起迎进店里，又给他倒了杯水，客气道，“那您就在这里等会儿吧。”

梁邱起点点头，环顾店面，他想起霍不疑的原话是“有多少买多少”，便同伙计说道：“你们店里的百果糕待会儿就不用再摆出去了，我全要了。另外你们还有什么招牌点心，也一样给我来两份。”

伙计吃了一惊，再三确认后连忙去找了掌柜，掌柜姓罗，是个四十来岁的白胖子，满面笑容地跟梁邱起确认，“这位客官，这么多糕点可吃不完哪，您确定要这么多？”五香斋别的点心倒还好，这百果糕因为口味极佳，制作过程冗杂，每日只有一百份，是以价格不菲，在郦县这个小城，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财大气粗的客户。

梁邱起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甩给罗掌柜，“不错，但是有一条，凡是杏仁味的、有杏仁的糕点一律不要，我家小主子吃不了杏仁。这里面还有定金，接下来十日你每日都送一份百果糕另随意配两份糕点到驿站去。剩下的就当你的辛苦费吧。”

罗掌柜捧着沉甸甸的荷包眉开眼笑，连忙一一应下。

五香斋的点心一向卖的很好，更别说是最受小孩欢迎的百果糕了，前日程少商千辛万苦也才抢到了最后两包，是以当霍不疑带着装了整整半辆马车的点心来到程家时，便收获了安乐充满爱意的抱抱和饱含口水的湿吻数枚。

程少商看着院子里小山一般高的糕点，很是无语，“霍不疑，你是把五香斋抄家了？”

霍不疑看着狼吞虎咽的安乐，眼里的慈爱温柔简直要满溢出来：“安乐想吃。”

“可是也不用买这么多，他一个人哪里吃得了？”程少商很是头痛，“安乐，咱们送一些给邻居好不好？”

安乐立刻跑到那一堆糕点盒面前，如临大敌般张开双臂，“不行，都是我的！家里人可以吃，外面人不给不给！”

霍不疑笑着满口应承，“那就不给。”

“阿父你真好！”安乐立刻扑上来，嘟着沾满糕点的嘴巴狠狠亲了霍不疑两口，霍不疑面上淡定从容，转身便赏了梁邱起两个月的俸禄。

程少商气结，“你就惯着他吧，我不管了。”

说归说，这糕点还是得尽快处理掉，是以程家人今日连饭也没做，人人手上都捧着糕点，有空没空吃得下吃不下都来上两口，一直到下午日头斜挂，程家众人个个吃的肚皮溜圆，痛苦不堪，却还剩了许多没动。

程少商艰难地吞下口中的糕点，捂着肚子跟同样肚皮溜圆的安乐商量了半天，又在霍不疑明日还会有糕点的再三保证下，安乐终于松口同意将糕点分出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这日晚间，收了糕点的小孩们都跑来程家找安乐玩，安乐很是得意，将追风也牵了出来，和小伙伴们在门口玩耍起来。霍不疑站在门口，含笑注视着爱子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越翘越高。

一边的梁邱飞却看着追风先是疑惑，随后灵光乍现，“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匹匈奴小马怎么会在小主公那里！”

梁邱起看向他，他便将当日在城墙边遇见安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梁邱飞气的差点仰倒。看着自家弟弟那憨厚无辜的眼神，他只能用手捂住额头，无奈道：“为了你的屁股着想——我劝你千万别让少主公知道这件事，不然，一百军棍怕都是轻的了。”

自那日起，霍不疑便时常借口看安乐来程家，安乐便要他陪吃陪喝陪玩陪睡，还要求程少商必须在场陪同。程少商若想推脱，安乐就会扁着小嘴，眼里浸着泪水，默默地把头埋到程始怀里无声哭泣，小肩膀还一耸一耸的，霍不疑就会适时哽咽着安慰他，“安乐乖，你要体谅你阿母，她也有难处……阿父就先走了……”

程始搂着安乐不住抹泪，“哎呀嫋嫋！安乐还是个孩子，他想要阿父阿母陪着有什么错，他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吗！”程少商望着这戏精两父子和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父，只能节节败退。

是以，安乐最近的小日子过的十分舒爽。除去家人日常的宠爱之外，还多了一个笑眯眯的文大父以及一个把他宠上天的霍不疑，每日带着他爬树、射箭、骑马，简直把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阿父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霍不疑也十分忙碌，盖因他将白日的时间都用在了安乐身上，堆积的许多军务便只能留待晚上处理，文帝可不管他，只要能让他玩到皇孙便好。是以霍不疑如今每日都要忙到下半夜才能休息。

今夜也不例外，窗外已是一轮明月高挂，霍不疑仍旧忙碌地处理着军务。

梁邱起从房里出来，关上房门，这才敢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悄声对梁邱起道：“阿兄，少主公最近可真忙啊，夜夜如此，身体吃得消吗？”

梁邱起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房间，低声道，“这些军务要事必须少主公亲自处理，少主公要想多些时间陪伴小主公，便只能晚上做了。”他叹口气，“你忘了当初咱们接送少女君的时候了？现在起码每日还不用起那么早呢。”

梁邱飞点点头，随即又羡慕地看着梁邱起腰间的玉佩，那是前些日子文帝赏赐的，“阿兄，你可真厉害，陛下竟然亲自赏你玉佩，平日少主公也动不动就赏你些金银财帛，不像我，只有军棍。”

梁邱起很是淡然：“你若是每次说话、做事之前能谨慎些，你也会有得赏的那一日的。”他压低声音教训梁邱飞，“就像你在城墙边遇到小主公的事，但凡你过过脑子，早些跟少主公说了，别说玉佩，就是少主公最喜爱的那套镀银玄铁铠甲，都能赏你。”

梁邱飞委屈地对手指，“当时我见他一脸灰不溜秋，只当他是匈奴小孩，我哪知道那么巧，这个喊着要打我军棍的小孩竟然会是少主公的儿子。”

梁邱起叹口气，“就凭他动不动就要打你军棍那个架势你都没觉得不对劲？”他摇摇头，“算了，阿兄日后会尽量多照顾你的。”

梁邱飞：“……阿兄你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