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不疑的请求

霍不疑和安乐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便建立了深厚的父子情谊，以至于黄昏时文帝等人要从程府离开时，安乐还抱着霍不疑的胳膊不让他走。程始将安乐从霍不疑怀中拖出来，托着他的肋下想要将他抱走，结果他呲溜一下滑了出去，就势在地上滚了两滚，爬起来又扑进了霍不疑的怀里，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一边的文帝却很是满意，“这孩子身手真不错，看来是个习武的好底子。”

安乐这回学乖了，两个小胖爪死死扒着霍不疑的脖子不放，程少商和萧元漪上去刚掰了两下他的胖手，他就嚎啕大哭起来，两人恐弄伤了他，只好松手。安乐继续大哭，哭声之凄厉还引来了看热闹的邻居，颂秋再三解释程娘子今日没打孩子，邻居们才在一片啧啧声中颇为遗憾地回家了。

眼看安乐哭的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程少商没有办法，只好承诺霍不疑第二日一早就会过来，安乐却哭的更加大声，“明天一天怎么够！”

程少商捂着耳朵大吼道，“依你依你，以后让你阿父日日都来，随时都来行了吧？”

于是这场大戏以霍氏父子的全面胜利告终。

惠风堂内。

文帝人还在院子里，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神谙，神谙！”

宣皇后笑着迎出来，“陛下，你们回来了。”她见文帝几人都眉开眼笑，便笑道，“见到了？”

文帝笑着一把握住宣皇后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说道，“神谙啊，你跟阿姮可把朕和子晟瞒的好苦！你们明知朕这些年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要个孙儿，居然合起伙来瞒着朕，哼！”他瞪着越皇后，“阿姮，你是何时知道的？”

越皇后跪坐下来，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腿，笑的一脸狡黠，“若没有臣妾同阿姊两人的令牌，少商怎能如此轻易便出宫？”

文帝大为不满，“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朕和子晟？”

越皇后看了一眼霍不疑，无辜道，“少商若打算告诉子晟，当初又何必远走郦县？她既不愿意说，我们又怎能强人所难？子晟，你不会怪我和阿姊吧？”

她说话向来直白，霍不疑听了，面色一白，低声说道，“少商已与我说过了，本就是子晟做错事在先，又怎敢责怪两位长辈？子晟还要多谢两位长辈在少商孕期多有安排照顾，这才能让她顺利生产，安心抚养孩儿长大。”说罢起身，对着两后深深一拜。

越皇后赞赏地点点头，见文帝正瞪着自己，她轻轻一笑，“陛下您别再瞪我了，神谙阿姊每年来郦县都会带上一堆小孩子的物件，说要送给她的侄孙，您自己说，阿姊的侄孙，还能有谁？上次匈奴献马，臣妾都说的那么明显了，陛下您自己没听出来怪谁呀？上上次那件您打的那件纯白狐狸皮，还有咱们刚来那天，臣妾说安乐跟子晟体质一样带火——”

“打住打住，你别说了，说的朕头疼——”文帝眼见说不过她，连忙示意她闭嘴。

宣皇后突然看到霍不疑脖子侧方有几道红痕，“子晟，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霍不疑笑着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宣皇后听了也是一笑，“看来你二人父子亲缘倒是深厚，安乐第一次见你便如此粘你，予之前让你来惠风堂小住一段时日，翟媪说她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你就是不肯，你若当时来了，早便与安乐相认了。”

霍不疑恍然大悟，摇头苦笑道，“是子晟愚钝，竟然没有领会娘娘的意思。”

宣皇后合掌温柔一笑，“所幸最后还是让你们父子相见了。”

文帝掏了掏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大声说道，“这孩子可不得了，这大嗓门，以后是个当将军的料，朕这耳朵啊，好险没被他给震聋了！”

宣皇后笑道，“可不是，少商说他刚出生的时候，哭声哇哇的，差点把房顶都给她掀翻了。”她转头看向霍不疑，关切道，“子晟，你这脖子可要用热水敷一敷？”

越皇后道，“谁说不是呢，那小胖手，看着肉乎乎的，两个大人都掰不开他。”

文帝摇头吹着茶水的热气，语气里满是揶揄，“敷什么敷啊，这可是安乐对子晟的爱啊，得留着，必须留着。”

霍不疑摸了摸脖子，上面似乎还带着安乐的体温，他胸中涌起一股暖流，遂摇头婉拒，“谢娘娘关心，这点痕迹不碍事，过两天就散了。”他顿了顿，起身对着文帝拜伏在地，“陛下，臣想向您求个恩典。”

“好小子，之前还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如今有了儿子，总该开心了吧。”文帝摸着颌下美髯，满意地看着霍不疑，“说吧，可是要朕重新替你俩赐婚？”

霍不疑却道，“子晟知陛下忧心臣与少商之事，子晟不胜感激，但感情之事不可强求。即便是有了安乐，我也不愿以孩子来捆绑少商，我只盼有朝一日，少商若肯下嫁于我，乃是心甘情愿与我共度一生，而非因为孩子或是迫于皇家威严不得已而为之。是以子晟想恳请陛下，勿以皇权压迫少商及她的家人，我愿护她一世平安自在，还请陛下成全。”

文帝嘴角一抽，“你什么意思？之前只道你二人有缘无分，不想你们竟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既然有了孩子，那之前的话便做不得数，自然要重新打算。安乐都这么大了，你还要随着程少商的心意，她不嫁你你就由着她？若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嫁你，难道你就要让安乐一辈子没名没分地长大？”

霍不疑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少商说，她愿意让安乐随我姓霍，是感念我和她都在孤城中失去父母庇佑，她希望我阿父阿母泉下有知，能保佑安乐一生平安喜乐，她在那样艰难的境地里还肯为子晟考虑良多，子晟又怎能因为一己私欲而勉强她？如陛下所说，今日能见到安乐，已经是意外之喜，我不敢再有别的奢望，只求能让我护她母子一世平安喜乐，自在随心，求陛下成全。”

“你！”文帝刚要开口大骂，宣皇后见势不对，连忙拉住文帝，“陛下，子晟说的对，两情相悦方是良缘，勉强之下只会造就一对怨侣。”

越皇后也道，“不错，少商虽只是一个女娘，但臣妾也曾听闻，她自小被阿父阿母留在家中，又被长辈苛责虐待，全凭自己苦熬才能平安长大，因此自小便养成了倔强执拗的性子，更何况当初之事，却是子晟负了他，他二人退婚时，闹的多么惨烈，您也亲眼看见了。她当初能顶着那样大的压力，独自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生下孩子，又将孩子养的这般开朗活泼，足见她心志之坚定，性格之刚烈。若是逼她过甚，只怕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那就悔之晚矣。”

文帝看向霍不疑，见他满脸泪水，却又饱含坚定之色，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朕依你便是，还跪着作甚，起来罢。”

“多谢陛下。”霍不疑如释重负地一笑，重重将额头碰在地上。

文帝心疼道，“哎呀磕这么重做什么，不痛吗？你这傻孩子，”他叹气，“朕真是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朕管不了也懒得管，朕只要有皇孙就行了。”

霍不疑离开后，曹成笑着凑上来，“陛下，咱们回都的事……”

文帝白他一眼，“朕才刚见了皇孙，还没玩够呢，回什么回！你给太子传信，就说朕要在郦县多待些时日，让他好好镇守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