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修整

“卫庄大人，很是担心你呢。”弄玉悄声低语道。

“他可有受伤？”小龙女只记得自己被他扶靠到胸前，须臾便失去了意识，再之后便一无所知了。

弄玉抿唇一笑，“卫庄大人没有受伤，你不必担心。”她打量着小龙女的面容，神色变得黯淡，“倒是你，本就旧疾在身，还要去大量耗费自己的精力。”

“我不知道…如何去化解本门派的武功禁忌，但我能感受到我的心不再如往日平静了。”小龙女缓缓地闭上双眼，往日的画面纷至沓来，祖师婆婆的挂相，师傅的嘱托…最终，所有的幻影皆被一个身影所碾碎，狠狠触动着她的心灵。

“虽然弄玉也不怎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弄玉希望你能够顺心而为，不要妄负人世。”弄玉扶住了她略微摇晃的身体。

“顺心而为……”

小龙女反复琢磨着离开古墓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再次确认了自己心中真切的想法，如果，他不是特殊的那个人，自己应该也不会轻易离开古墓。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遵守誓言，可是这份誓言只是因为他才变得毫无底线，从离开古墓的那一天就注定…她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也许这份喜欢是特殊的，但是，他可与我想得一般无二呢？”

弄玉沉默了，男子的心思向来是藏在心田角隅的最深处，叫人难以看透的，虽说卫庄大人看上去对小龙女姑娘异常关切，可弄玉根本就对世间男子所表现的情谊毫无信心，她也不敢对此抱有念想。

“感情这东西自古便难以参破，无论如何，一定要撂出一席位置给自己留着，小龙女姑娘不必为此伤神，到最后，一切都自有分晓。”

闻言，小龙女的眼神迷离，唇缝中雪白的贝齿不自觉地咬紧，像是又陷入了一个深沉的难题。

“好了，不说这些了，紫兰轩在前夜被烧毁了，紫女姐姐现在很是不好受。”

“是夜幕他们干的？”小龙女寻声问道。

“嗯，如今的局势依旧不妙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紫女的声音，“弄玉，天色已晚，不要打扰小龙女姑娘了。”

“是。”弄玉立即应承道，眼珠子却转向小龙女的方向，以眼神示意着道别，“小龙女姑娘，我这便告辞了。”

小龙女的眸光清清撒撒着飘来，恍若一捧易碎的皎月清涧，面上略有些彷徨地点了点头。她杵在原地，一直望着弄玉的背影，思绪却飞向无边的天际。

弄玉走后，小龙女想要看见却又不想见面的人终于出现了，卫庄迈着稳重的脚步，徐徐向她走来，浓重的夜色间，他的身影好像也与周围的夜幕融为一体了。

但随着他越发靠近，那股恣睢的姿态便愈发低下，棱棱的烛火微光勾勒在他的轮廓线条上，它们淡去硬朗的拐点，整个面部便显得异乎往常的柔和。

“感觉怎么样了？”低沉的嗓音入耳，小龙女的眉头微颤。

“嗯，好多了。”

卫庄凝视着小龙女苍白的脸庞，视线逡巡到最后，定格在她略微起皱的嘴唇上，他目光轻晃，转身走向一盏茶壶，看似是茶壶，实则里面装得都是他搁置放凉后的温水。

当他端着一杯温水再次挪步到小龙女面前时，小龙女还没完全收敛起仓皇的神色，方才她注意到卫庄离去的举动，一种莫名的情绪上涌，陌生得叫她隐隐胆颤。

而面对她的异常，卫庄只是将此尽收眼底，也不多问，一手端着水杯，一边将她默默地扶靠在床头，动作间简直是温柔极了。

“你的嘴唇很干，喝一点水吧。”小龙女的双眸忽闭忽睁，伸出手便想要端过来，卫庄却已径直地握住她手腕，又塞进了衣裙里。

卫庄说：“我来帮你。”

“好。”小龙女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配合着他的举动，口齿印在杯沿，浅尝着温水的甘甜。卫庄眼瞧见她的唇瓣润泽了些许，搁置的另一只手才松开紧握的五指。

“你好好休息，今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很累。”小龙女抬首问道。

“无碍，我可以解决。”

小龙女还是有些不放心，心念一动，想起 在古墓的日子，“要不…就跟在古墓的时候一样，我们可以一起躺下，这床榻很大，足以容下我们俩。”说罢，她还往里面使劲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

看着小龙女单纯的眼神，卫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心底叹出一口气，面色依旧不改，就这样直愣愣地躺了上去，而后，就只能从他反复滚动的喉头处，才瞧得见他的几分难捱。

小龙女呆在一旁，看到他按照自己所说的做了，还歪着脑袋笑了笑，随即安然躺下，被身后那道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就连快要吐出的几声咳嗽都消失了。

深夜，卫庄虽然双眼紧闭，意识还朦胧地清醒着，感觉到身后兀地袭来的一阵碰撞，身体立刻紧绷，又不敢随意乱动。小龙女沉浸在睡梦中，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脑袋一斜，便顶在了卫庄的后背上，卫庄的后背并不舒适，衣服的硬挺感十分扎人，不久，她微微蹭了蹭，便把脑袋挪开到别处去了。

卫庄努力运行着内气，保持着身体的轻盈，缓缓地转过身来，中途没有弄出半点儿动静，他将目光注视在小龙女身上，如墨的发丝垂延三尺有余，尽数披洒后，小龙女纤弱的身躯便被掩埋在其中，黑与白的交融，袒露出漙露新雾中的片片葳蕤，犹如一幅任性泼洒的诗意画卷。

直至鱼肚昼白，卫庄才略显失神地收回凝视的眸光，他轻声下床离去，掀开门帘后，便只空余下室内的一阵凄冷寂寥。

但他没料到的是，小龙女也很早就醒来了，她察觉到卫庄的眼神，没有丝毫的不适，只觉得很是开心愉悦，可她要克制住自己，以免气血逆流，再次冲撞四处经脉，但…这是可以任由她轻易遏制得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