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二年夏,此四月之望,帝兄五子琮举兵入京,大败王师,乃废明昭帝,遂践祚,择吉日登极。
四月十八,新帝登极之日。
明玉宫。
晨曦初露,曙色生烟。
明镜荧荧,晓妆绾发。
妆镜前,梳头嬷嬷小心翼翼地替她梳拢着那满头翠滑柔亮的青丝,视线不经意落到镜中,却叫绾发的双手都有些轻颤。
但见镜中仙容胜雪,玉颜莹辉,婉矣若月下素梨。容光绝世,应是天阙瑶台仙。
怪道新帝不顾天下非议,也要循废帝之制,奉她为女帝。如斯美人,即便是君王为之倾尽江山,她也不觉得奇怪。
嬷嬷摒起杂想,正待替美人描眉,只听外面通传声响起,一袭玄黑衮服的赵琮已然走进了殿内。
珠帘摇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身后多出一道高大身影,不多时,容玉便落进他炙热的怀抱里。
“都退下吧。”
赵琮细细嗅着她颈间醉人的冷香,他开口屏退了众人。
“玉儿,日后都让我为你画眉梳妆,可好?”
容玉轻敛下鸦黑的长睫,对于赵琮所言不置一词,因她知晓只待今日他登临大统,她便也可离开此界。
赵琮却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只拿过螺黛细细替她描眉,又往她眉间画上花钿。
不多时,落笔妆成,赵琮垂眸凝视着捧在手心的娇颜,心跳霎时激烈如鼓。
花非花,雾非雾。
如此绝色,实非人世所有,便是尽山川日月之妍秀,亦无可与她比拟。
她似绮梦朝云,来不多时,去无觅处,若是稍不留神,她便会随风而去,消失在这尘寰之中。
赵琮心下陡然一紧,无言的恐慌在他心中弥漫,他不禁捧起她的面庞,紧盯着那双美丽至极的眸子,言语间不觉已带上几分慌乱和祈求之意。
“玉儿会一直陪我,对吗?”
“难道你会放了我吗?”
容玉微阖上双眸,避开那双墨红色的凤眸,她的面容沉静如水,眉眼间更是一片清冷,好似在嘲讽着赵琮的明知故问。
“你会陪着我的……”
赵琮低声喃喃着,忽而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原是登极大典开始,御撵已至殿外。
“玉儿,走罢,该登极了。”
在宫人声声参拜中,容玉抬眸看向朝她伸手的赵琮,他伸出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一片暖光中更是极富美感,可容玉却没由来生出些许心慌。
不论如何,只待他坐上龙椅,她就可脱离位面,此时若心慌,恐会自乱阵脚。
容玉敛下满腹心思,任他伸手同自己十指相扣。
一片唱贺声中,御撵渐渐升高,细察着系统界面的容玉并未发现,赵琮所着玄黑衮服,其胸前金线所绣乃是麒麟瑞兽并四爪紫蟒,而非象征帝王的五爪金龙。
……
碧空横枕,长天凝翠。
是日清和,淡云舒扬,天光明净。
落霞满屋梁,一片晴明霞光映入帝苑宫墙,耀目曙色下,那碧瓦朱甍的大盛帝宫愈显巍峨辉煌。
金銮殿前,九龙云纹丹陛石之下,文武百官各具朝服已入丹墀内俟候,御道上,手持琉璃香炉流苏华盖的宫人簇拥着那三十二抬龙凤御撵沿着御道缓缓而来,所过之处,百官尽数跪伏拜谒。
“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在通赞奏贺声中,御撵已至丹陛之上,不过数步,便是那金銮殿宝座,那把代表着至高权柄的龙椅御座。
容玉曾来过这金銮殿数次,可唯有这次,她望向那把金椅,心中却不由生出几分松快之意。
“恭请陛下登极。”
奏贺声再度响起,华丽的裙裾曳出美丽的弧度,正红宫裙上金线刺绣的龙凤呈祥纹样映射出粼粼光泽,金辉闪烁,烨然耀目的宫裙映衬着那惊心动魄的姝容。
层层冷香披拂,满殿之人望向那簪星曳月而来的美人,俱已忘记她身侧的赵琮,只顾着痴痴地望向她。
【脱离位面中——】
许久未闻的系统音响起,容玉轻颤了颤睫羽,任众人目光如火,她仍一派淡然清冷,好似他们并非在看她一般。
‘赵琮,谁都能当这个皇帝,唯独你不能。’
‘赵琮,登基去罢,登基之日,你自会知晓一切。’
‘赵琮,你不可能独占她。’
赵琮已然听不到百官奏贺,他的心已乱作一团,大脑纷纷扰扰一阵嘈杂,当日赵参商几人笃定的话语齐齐在他脑中回荡,很快杂乱无章的头脑就连这些声音也无法分辨,两耳只剩下一阵轰鸣。
她真得会离开!不!不能让她离开!
冕毓流珠遮住了他的面容,无人发现,在步步走向那宝座时,那双狭长的凤眸却也跟着一点点变红。
【当前脱离进度:70%】
【……75%,…,80%,…,96%,…】
及至龙椅前,容玉看着身旁离那龙椅只有一步之遥的赵琮,一双手却是不自觉抓紧了衣袖。
她终于可以脱离位面……
“玉儿,我说了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低沉夹着无尽疯狂意味的嗓音陡然在耳边响起,却见赵琮猛然收回了脚,转身死死地盯着她。
抬眸对上那鲜红泣血的凤眸,容玉心中忽地生出一丝凉意。
“陛下。”
容玉尚在怔神,却见那五人自殿外进来。
废帝等不是被软禁了吗?怎么会在登基大典时出现?
百官无不震惊,只恐又要经历一番改朝换代。
只是不待他们回过神,只见那身着朝服的五个男人齐齐跪下,冲着上首直呼陛下。
赵琮忽而除去冠冕,满头乌发随之散落,配着那双血红的双眸,叫他显得愈发妖异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赵琮猛地跪在地上,朝她行跪拜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钟鼓大乐齐奏,拱卫司鸣鞭,鸿胪寺赞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礼,高呼万岁。
金銮殿上,容玉跌坐在龙椅上,看着满殿乌泱泱跪拜之人,却是心乱如麻。
她早已听不到众人的呼声,唯有那道电子音久久在她脑中回荡。
【当前任务未完成,无法脱离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