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父亲

代驾司机不一会儿就到了，看见这被撞得变形的面包车，能看得出有些鄙夷，毕竟像这种阶级的人舍得花钱叫代驾的少之又少。但司机也没多说，上了车照样开。

代驾司机果然没猜错，这两人住在一栋毫不起眼、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公寓房里，他一刻也不想多呆：好不容易出去了，他可不想回来。

王二虎背着贺桥，贺桥死死的环住老虎的脖子，她也说不上为什么。

“你在几楼来着——三楼是吧？”王二虎推开大铁门就要上黑洞洞的楼梯。

贺桥动了动

“先去车库是吧”王二虎接过钥匙，转开了车库的门，摸索着开了灯。

灯闪了闪，强撑着放了点儿光，映出里面的物什。

一时间王二虎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堵得慌，堵得很紧，压得他喘不过气。

生活很苦，即使有时拼尽全力，还是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狭小的车库里什么都有，地上有简单的铺盖，有撕裂带做的简易衣架，有一口电磁炉，旁边有个缺口的碗和洗刷过多次发白的筷子，有之前她家里的唯一的桌子和上次送她的一张小板凳——竟是她家唯一可以坐的凳子。没有卫生间，想上厕所得去一公里外的公共卫生间。

但即使是这样，人还是能活的，不是吗？

老虎看见贺桥在疯狂的翻桌子里的一个小抽屉，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很旧，也很新。

贺桥几乎要把照片拍在老虎的脸上了，又用食指使劲戳着照片中一个男人的头像。王二虎接过照片

照片中显然是两个未成年男女，男子比女子高一个头，女孩子抿着嘴害羞的笑着，还留着学生头，男孩儿一手搂着女孩子，另一手举得老高比耶，嘴里不知道是叼着烟还是含着棒棒糖，两人身后是开得灿烂的一树梅花，灿烂如女孩的笑，背面写着日期1999.1.30

一般人很难将男孩和今天见到的景丰联系起来：照片中男孩脸上还有点肉，剃着寸头，最醒目的是额头右角还缝着针，贴着纱布——如今是一道疤。照片上很青涩，今天，格外老练。

只有亲女儿能认出来，而且，错不了。

是不是你也不信？

他是我爸爸，真的是我爸爸。

照片上的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贺桥的手语，声嘶力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喷涌而出

“我相信，我知道。”王二虎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环臂抱住面前已经饱受苦难的女孩，轻轻地，帮她一遍遍顺气“你打算怎么做？”

贺桥抱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不再抽泣，老虎才放开她，看见她眼睛里依旧在闪烁，像火苗熄灭前最后挣扎的跳动，殊死一搏。

我会好好参加这部电视剧的拍摄，为了见到我父亲，为了让他认出我，为了活下去。

“那好，我们说到做到，把眼泪收起来，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