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间的距离

　一直到司机在大门口停下车，身边的人才结束她的工作。

　“上楼换衣服，半小时后出门。”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安排着这件事，听起来不像是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反而像和下属之间的工作安排。

　　叶宇缓缓睁眼，一言不发打开车门下了车，等到叶宇走进大门，她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跟着下了车。

　　家里的阿姨见叶宇回来，连忙迎上去，问他肚子饿不饿，可谓是嘘寒问暖，叶宇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赵姨我不饿，你忙吧，我上楼洗个澡。”叶宇轻轻拍了拍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双温暖又有些粗糙的手，这一幕被刚好进门的人看在眼里。

　　叶盛楠一时间有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的儿子和家里阿姨的感情比和她还好，他和阿姨还能有说有笑，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总是一副不太熟的表情。

　　“夫人也回来了。”赵姨有些意外，这母子俩难得有一起回家的时候。

　　叶盛楠目送叶宇上了二楼，才收回目光应了赵姨一声。

“赵姨，你煮一份他喜欢吃的粥再炒几个菜吧。”

　　叶盛楠原名叫叶静默，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寓意不好，安静沉默，所以她前二十几年都不敢反抗那些不公平。

　　盛楠与胜男同音，她就是要比男人更厉害，事事都要胜过他们，才不会再和从前一样饱受欺辱，忍气吞声。

　　“好。”赵姨转身进了厨房。

叶盛楠取下眼镜，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叶宇相处才合适。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像其他妈妈那样和叶宇相处，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也许真的是因为在叶宇的成长过程中她缺席太久了，久到叶宇已经不需要妈妈，所以和任何人的感情都能超过和她的。

　　她把叶宇接回家的时候，叶宇已经十二岁了，是一个开始独立的年纪，也是一个懂得情感的年纪。

刚来这个家时，叶宇过得非常的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表达自己的诉求，对谁都保持着距离。

　　他像一只小刺猬，用一身刺把自己保护起来，他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人，但你要是贸然靠近他，也会扎伤自己。

每次她向叶宇发出好好谈谈的邀请时都会被叶宇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叶宇并不想和她谈，或许是根本不知道和她谈些什么。

　　她心里明白，这一切并非叶宇的错，是她的错，如果当时她不把叶宇留在那里，她能勇敢一点选择带走叶宇，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明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么可怕，又一直怀疑叶宇的身世，可她却把叶宇一个人丢在了那个她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

　　接到叶宇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能看的，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比同龄人看上去更瘦弱。

那个男人的殴打也让他抗拒与任何人的肢体接触。叶宇总是很小心，就怕犯错挨打，这些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叶盛楠心上。

　　她是一个母亲，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看到孩子受罪，她和所有母亲一样会心疼，会自责。

　　所以现在叶宇不愿意和她亲近，她也不会逼迫他，不会因此去责怪他不懂事，因为这一切都是作为她是个不称职母亲的惩罚。

　　叶盛楠回过神来时，叶宇已经下了楼，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叶宇换下了在学校里穿的衣服，穿上了西装，脸上常年挂着的笑意也从脸上消失。

　　刚刚一时的晃神，让回过神来的叶盛楠稍微有些懊恼，这些事她早就不该想了，无论她如何自责懊悔，叶宇所受的苦一点都不会被抵消，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弥补他。

但叶宇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弥补，什么都不会问她要。

　　没钱花了也不会开口跟她索取，她给，叶宇就花，她不给他也不会主动要。

叶宇上高二时有段时间自己工作忙，连着三个月忘了给他打钱，他宁愿去学校外面兼职赚钱，也不愿意打给电话跟她说。

自那次之后，叶盛楠就不再按月给叶宇生活费，而是给了他一张专属的银行卡，里面有足够多的钱，只是叶宇依旧每月只花那么点，从不多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