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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不眠

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每座城市都有一间24小时营业的书店,失眠的人往往会去那里寻找人生的意义。它或许坐落在繁华的十字街头,或许位于偏僻小巷的犄角旮旯,或许是一辆遨游于城市梦乡之间的巴士。

「上海

城市不眠书店

晚上 22:00」

夜幕下的书店总是显得格外神秘和诱人。每当夜幕降临,书店中总会是属于另一种气息,宁静,温暖,以及欢迎,无疑是许多喜欢独处,喜欢文艺的人的理想场所。

一个男人走进了书店,他走到吧台,按了按点餐铃。

“老样子。”

“先生,您每天都晚上十点来喝冰美式真的没问题吗?这对您的休息和肠胃都不好啊。”

“没事,还是老样子,记得送到心理学区。”

男人嘱咐完,同往常一样,他踱步到了心理学区,正准备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他看到一位女士,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手边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悄悄绕道女士身后,看到这位年轻的女士正在翻阅着一本漫画书。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为什么要在心理学区看漫画书呢?”

“哦先生,请问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的意思是,这其实是我的座位,我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坐在这个位置看书,店主和顾客都清楚,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吧。”

“你的意思是,这个座位是你捐赠的?或者是你买下的?”

“不是,我只是习惯了坐在这里。”

“那我也有权力坐在这。”

这是故事的开始,或者说,每一个故事的开始。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或许可以换个话题,你当然可以坐在这,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男人打断了这场荒诞的争论。“请问你拿着行李箱是准备出行吗?”

“这或许不管你的事,先生。但是我很乐意和你聊天,不瞒您说,这是我最后一天待在上海了。明天一早,我就会飞往北京。”

“你为什么要去北京?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上海本地人。”

“我,想换个地方生活,因为我实在是太熟悉这里了,我想去看看那些陌生的东西、那些陌生的人、那些陌生的街景、那些陌生的花香、那些陌生的情感。”

“多幽默啊,你瞧我不就是个陌生人吗?我在上海生活了三十多年了,也不敢说很熟悉上海。”

“你不懂,先生。我只要走在路上就能清晰的分辨是在哪条街道,我只要闻闻花香就知道是在哪座公园,我看到你身上的油渍就知道你晚上一定吃了排骨年糕。我想换个新的地方生活。”

“恕我的冒昧,我并不了解你的情况,如果有什么话有得罪请见谅。你真是个神奇的人。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去路上走走,到江边去看看,然后请你吃个夜宵,表示赔罪。”

“去江边吧,夜宵就不用了。”

「黄浦江畔

晚上23:00」

两人散着步,闲谈着生活琐碎。年轻的女士忽然起了兴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陌生人,即使告诉你也无所谓。”她爽朗地笑着,“我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已经忘了是谁告诉我的,我讲给你听。”

“每座城市都有一间24小时营业的书店,从不休眠。营业间经常会发生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比如说书架的突然倾倒,灯光闪烁,还经常有人会听到女人的哭泣声,这个我是不信的,一定是那群失眠的人精神错乱了。然而这些奇怪事情居然有合理的解释,据说每个踏进书店的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他们都会和店主交谈,以这些故事作为筹码和店主做交易,我不清楚是什么交易,但一定非同一般。长此以往,故事累积的越来越多,店主接受的信息量越来越大,书店也伴随着越来越不稳定。终于,书店崩溃了。按道理说,店主大概率可以维持书店,但是据小道消息,店主那时候还受了另外一击重创,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从那以后,上海再无城市书店,有人说他们后来好像见过店主,总是穿梭于一家书店,好像叫……城市不眠。”

“既然你已经讲了一个故事,那我要用什么跟你换呢?”男人问。

“你也给我讲一个吧,要那种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

“好。”男人笑着,是那张冰冷的脸上感到违和的温柔,“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就在这条路上,就在这条江边,她跳了下去。我没有亲眼目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后悔我为什么当时不在她身边,我非要着急去北京做项目,已经三年了,悔恨也淡了,她的声音也淡了,就连她的样子都在慢慢消退吧……”男人哀伤的神情让人动容,“警方后来没有找到她的踪迹,三年了啊,你要知道失踪三年就意味着确定死亡啊……”

「凌晨2:00」

年轻女士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男人看到她同情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指着浦江的尽头,虽是凌晨,来往的船只依旧匆匆,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们睁不开眼。隐隐的,浦江尽头,淡淡的暖色光晕,在缓缓晕染开来,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照亮了江面,照亮了多少人的梦乡和多少人的远方。

“你看,有光。”男人微笑,没人看到他眼里闪烁的的光亮。

「凌晨3:00」

“我该去机场了。”女人小心翼翼地说,“我很高兴能够在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遇到你,陌生人。或许,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不用了,有缘一定会再见。”

女人走了,男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低下头去,微颤的手紧紧抓住江岸的护栏,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店铺陆续开张,来往的行人越来越多,嘈杂的早市气氛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一个男人无助的哭喊。男人笑了,女人的背影早已消失,扶在栏杆上的手忽然的静电叫醒了他,他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溺入湍急人流。

这是每个故事的结束。

「上海

城市不眠书店

第二天 晚上22:00」

一个男人走进了书店,他按了按点餐铃。

“老样子。”

“先生……”

“没事,老样子心理学区。”

“您该放手了。”

“老样子,心理区。”

同往常一样,男人踱步到心理区,只是,她的位置上坐了一位女士,手边有一个很大的行李箱。正在看着漫画书。男人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很久,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好意思,女士,请问您为什么要在心理学区看漫画书呢?”

年轻的女人回过头来,只是一瞬,在男人的眼里却成了永恒。熟悉的话语,熟悉的争吵,熟悉的剧情,光影、岁月、时空,这一切让这个女孩仿佛永远停在了三年前,停在了男人的记忆里。

「上海

黄浦江畔

三年前」

“人捞上来了吗?”“救回来了,在医院抢救。”“真的是,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开。”

“真是不珍惜生命,要我是她爸妈看我不把她打得走不出门,还跳江呢?”……

「公立医院」

“你是伤者家属吗?”医生问。

“算是,她父母不久前去世了。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三年前的男人说。

“伤者情况目前很稳定,身体机能正常,只是因为本来就抑郁症的情况下又加上跳江的影响,冲击太大,她得了PTSD,有部分记忆缺失,意思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部分缺失的记忆是她潜意识里不想去记起的,很难再找回,而且她很可能从今以后只有短时间记忆,记住的事情几乎不会超过24小时。愿她早日康复。”

「三年后」

这是男人在女孩出院后的第1002天来书店陪她

这是女孩困在24小时里的第1002天来图书馆

他知道她在这里,他在等她,他知道是因为他去了北京才没保护好她,他悔恨,他听了无数次女孩讲的书店传说,那是他曾经所讲给他的。

她不知道她在等谁,但是她记忆里总有那个书店里恍惚的人影,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北京,但是她总记得有个人在北京等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记得那个荒诞的书店传说,就像是她真正经历过。她不知道她每天都在重复过着一天,因为她永远困在了那24个小时。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啊……

我赌你永远也猜不到,你曾擦肩而过的某个路人,一定会是某个人的朝朝暮暮。那停留在岁月里的人,早已成为他的每一个黎明。

就让我与你一同困在这永无止境的二十四小时里吧,让我们以陌生人开始,以陌生人结束,在你一次次遗忘中存活,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被记起,我只希望,在这个漫长的夜晚能陪你聊聊天。

「第1016天

凌晨1:01」

男人目送着女孩的背影也转身回家,江上看不见渔火,万家灯火却还是喧嚣。

“请等一下,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岁月变迁,城市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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