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这样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柔声道。

“这样的事，从前便有，以后大概也还会有。寡妇门前自来如此。我怎么好事事同你讲？”

“阿秀……”顾一野心里一阵针扎似地难受，胸膛起伏。“跟我结婚吧。”

"太委屈你了……″她哽咽着摇头道，以至于讲第一遍时顾一野并没有听清。她擦干眼睛里的泪，在油灯的光下，微红双目明亮地看着他:“小顾，太委屈你了。我不能让你受这种委屈。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不委屈。″他说。

她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你……你为我们这个家做得已经够多了。″

"不，远远不够。″他看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他又一次生出了挫败感。就，只能来日方长吗？

“好，结婚的事……我不提了。″他笑了笑，很有些委屈地道:“你以后也不要不回我的信。我想知道你和小飞，还有张妈妈过得好不好。也不要……不要再赶我走了。″

阿秀是那种见不得孩子受苦，天性里母爱丰沛的女人，他曾经窃喜地发现，当他偶尔流露出孩子气或可怜样儿的时侯，她总是格外地心疼他。

她果然便露出了歉意的赧然的笑，柔声对他说:“你想来便来吧。小飞很喜欢你，我和妈也欢迎你来……只不过是怕你每每路途遥远地过来，会耽误你在军校的学习……还有生活。″

她迟疑了片刻，伸手抚上他的右肩。

"已经一年多了。小顾，你也该走出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手指轻轻地摩娑他的肩头。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装布料，那里有一片狰狞丑陋的旧疤痕，除了顾一野自己，没有人知道这疤痕中寄生着经久不散的梦魇。

他的身体有片刻僵硬，继而产生了细微的颤抖。她发现了吗？

"一声不吭，咬牙忍着，跟谁也不想说，是不是？″

顾一野的心开始呯呯跳，她是什么时侯发现的？

阿秀用一种温柔到近乎怜爱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他，这目光里充满了感情，心疼、理解、信任、钦佩、包容、悲悯……顾一野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在她的目光里，他似乎一边享受着被治愈，一边又陷入一种深深的迷恋里。

"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小顾。你应该过好你的人生，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了。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好好地生活。″

晨风灌进半开的门，掀灭了油灯的光，淡白的天光映照在堂屋的地板上，原来天已经亮了。

顾一野伴着阿秀坐在桌边，感受着黎明代替黑夜的这一瞬间带来的平静与希望。

后来，阿秀朝顾一野笑了笑，晨曦照亮她的脸颊，小小的梨涡秀美。

"比起当初，现今已经好很多了，亏得你，也给了我很多力量。这个家，也是你的家，想回来便回来。若你愿意，叫我阿姐吧，可好？″

他笑笑，闷了一会儿，应了声:“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那声"阿姐″到底是不肯唤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