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三个徒弟

12、第三个徒弟

与花枝招展的外表不同，薛正雍的信是极其简练的——有事速归。

也许是这位孔雀尊主知道自己的字难登大雅，能少写就少些，但又怕楚晚宁觉得事情不大而忽视，所以多添了两个字，要知道天璇他们外出的时候都只会收到一个“归”字，而且还是反复利用的信纸。

这方面，薛尊主不仅做到了不暴露自己字丑的秘密，还为宗门省下了一笔纸墨钱，而且给每个人的信纸都是特定的，如果有一天收到的信变了材质或者字迹，那宗门内就很可能出了问题，这也是可以提醒各位长老注意警戒的方法，可谓一举三得。

薛蒙对于信中内容也颇为好奇，却也不敢伸长脖子去瞧，毕竟自己才刚刚领完罚。

楚晚宁招手，将纸张按着原先的纹路折起来递给了师眛，虽然薛蒙离他比较近，但他不太喜欢嘎嘎咕。

师眛对美人师尊的关注从来都是高度集中的，楚晚宁一伸手他就上前，无需过多言说他就接过了纸张：“师尊。”

楚晚宁嗯了一声：“收拾一下，用了饭就回走。”

师眛应声，转身去打点行李去了。

薛蒙抱着嘎嘎咕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后面，委屈巴巴，也只能在退出门之前来一句：“弟子告退。”

等到两个弟子都退出去了，楚晚宁才长呼一口气，往椅背上靠，这个师尊不好当啊！

不过有什么事能让尊主这么着急地将我召回去呢？西向门……是个变数。

这是他在梦里没有听到过的门派，时空平行线的错乱导致这个世界有些崩塌了，人鬼之间的结界本就不稳固，如今这番，就像是将一个微弱的伤口放进盐水中浸泡，走向灭亡是迟早的事，要避免这个结局，该怎么做呢？

楚晚宁揉着眉头，梦里的他不苟言笑，不染尘烟，却也深入红尘，虽然心怀天下，但也为天下之大不韪，是他也不是他。

其实到目前为止，楚晚宁基本可以肯定自己与梦中那个自己不是同一人了，那个楚晚宁更像是一种被控制的傀儡，武功卓越，却不善交际，不知如何与人交流，但一个心法造诣极高的人，又怎会不懂得如何与人交谈呢？在某种程度上，那个楚晚宁是假的，或者，是被人可以塑造出来的，提线木偶。

梦中的天地与这现实世界倒是相差无几，目前唯一的不同就是赵冬青和西向门了。

路遥车马慢，但楚晚宁还是没有选择御剑飞行，并非如同梦中的他那样恐高，而是由于之前怀着一脚给他提下悬崖留下的阴影，他怕再次落地时无人唤他，也怕再次遇见那一团白雾中的灵魂……大抵是亏欠吧，那只白猫到底还是死了。

薛蒙也知道自己惹了师尊不快，所以回程路上都是他在马车外面驱车，而师眛则坐在马车里面与美人师尊面面相觑。

这是少有的机会和师尊近距离接触，美人师尊长相并不是那种男生女相，第一眼见他的话只会被他身上的气质所吸引，而后才会注意到那雌雄莫辨的脸。

像师尊这样颇有声望的宗师鲜少有人会直视他，这一点师眛是知道的，当初在浣花楼第一次遇见楚晚宁的时候他也有些害怕，但生死之下他直觉这个人能救自己，他很幸运，这个谪仙一般的人是他的师尊了，而且他还给自己赐了姓名。

师尊很好，但也有不好的习惯，他不是个爱说话诉苦喊疼的人，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厉害，他无所不能。

可是他也是人啊，也会有感情的，人间街头的乞丐老头说过：“人分三六九等，妖分三六九等，神仙也分三六九等，可是有一种东西不会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感情。人也好，妖也罢，都难逃一个情字。人间苦皆是情，因其所求不得而化妖魔、化神佛，绵延余生，只为寻得苦果……我们虽然是乞丐，但也和那些神佛妖魔、天潢贵胄一样有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们都在一日一日地过活，并没什么不同，有些快乐不是真的快乐，有些痛苦不是真的痛苦，唱戏的人不仅在戏里，也在现实生活中，真真假假，活得那么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吃饱了才是正道嘞！”

那时候的他正一身狼狈地坐在乞丐街的一处，阳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莫名的刺眼，刺痛得眼泪直流，那个老乞丐就那么往那儿一站，光芒就消失了，眼泪也停了，那时候他才发现，阴影处也没有那么不堪，被人嫌弃的地方，也有圣洁，被推崇的地方，也有腌臜。

也是从那以后，他就不再相信表象所看到的了，如果有，那一定是在看见美人师尊的时候，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宛如谪仙的气质，他就像着了魔，总想离他更近一点，但同时又害怕自己不配，又想离他远一点。

往后许多年，他都在想，如果那时候美人师尊没有身手抱住他，他会怎么样？如果那时候美人师尊没有收他为徒，他的人生又会怎么样？但人生的转折既已发生，那也无需再去争讨了，他很幸运。

“师尊。”

“何事？可是有不舒服？”

师眛回过神来，美人师尊正盯着自己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得入神竟喊出了师尊：“没……就是，师尊看起来有心事？”

楚晚宁不大放心，还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收回手：“无事，回去后就搬到红莲水榭吧，我传你符箓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