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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退霜杀夜近

凤血(文言)

车驾幸燕山,宴永乐行宫夜,帝酒后惊风不起。

其人怪之,虽老渐高,龙体无大碍。未料疾如崩,其夜寝席,动不得在于色。一上医生手无策,诸试无不起色。

夜三道诏下,——

其一,命太子即还宫视事,执诚王、宰相于廷甫还宫;

其二,敕皇后、晋王与云湖公主留侍御前,行宫内外重兵镇;

其三,令太子自领京畿十万羽林卫。

圣命不可违,明旦,太子与诚王等即起还,刻亦不敢留。

上疾笃责之,动摇民心,永乐宫内外封禁,一人无得擅出入。并留侍御前骆后与晋王等,亦隔行宫,不得踏一步。

入夜,骆后端茶盏,细啜,仪容端方雅,端茶发战。

御榻前,对旨下,其一幕昭然如在前。

临兹以是念念为备之,谓禁之左右,可以太平。若此恨之,迫死耳,骑十万尽付太子,杀不遗。

滉漾波烈焰突,一声裂响。净净净瓷金茶盏痛裂二十步倒行,于桌上,碎瓷四溅,茶水淋漓。

骆后在身皆振栗,唇角一笑还面颊。

内殿之起,龙床上皇忽一声呜呜,若被惊醒。

开视暗帐,明黄流苏垂下,一系龙形玉坠。从枕上斜观去,则白玉雕龙昂首蹬足,倒若为缚流苏上抵死战,颇有困龙不祥之感。

主上张口,欲唤人撤此物,如何发手不出声。一日愍在胸臆之中,卒至曙,有起垂帷,柔唤曰“父皇”。

皇见其口欲言状,忙将药搁在旁,扶之起拊背。堵喉头痰竟唾出,上青紫大口。皇凰倒水奉药,概勿宫人近,全由己亲侍。

宫灯下,几气暖寝殿。

上倚床头,目似苦,酣中望见即凰,渐作昔年骆蕴容,暂又与少结元氏皇后…二女子,一为所负,一终负之。

一浊泪,半为心伤,半为悔。

人将卧乎?“太子妃见其叹,忙问之。帝垂目视柔如体,殷色不觉一声。终不在,惟留使在前。天阙易主在兹,御座先风雨,尚旻、尚尧、云湖,谁暇及此怏怏者。今目在其眼,既与眉木。

唯痴女子不从且乘至尊之君而守死。

“汝何留?”

昀皇无处可去。

问之,无复余言。

寂寂灯照空寝二影,风烛残岁,一伶恳红颜。

上不老渐暗,尚旻不喜太子妃,亦不爱慕君。人前所以饰恩,觱怛生五十,其为之不来也。伪不见其不出,视后之貌合神于后——以人主和皇后,固无恩焉。可惜少时其不识此义。

帝黯笑,既漏言,“唤赵弗入,朕有复命。”

昀皇应之,返身至屏风外,初唤人,惟听殿外五行一声闷作,若宫门坏,随橐乱足,与赵弗惊叱,“大胆,汝反不成!”

屏轰倒。

螭皇踉跄退,骇见赵弗弃而入,倒绣屏风,挽木跌拽一地。

门入大群明甲铁枪、剑内发行宫禁卫,侧寒刃已逼几筵前。

“护驾!来人兮,快煞护驾”——

殿外冷,莫有应,未鼓噪,雅静若无。禁卫入帝寝殿,虎逼以刃,无一人奉乘舆者。其地行宫,非复内苑。忠精之羽林卫远在皇城,近侍与宫人,已在刀兵惊摵。有欲夺路者,逆则销利矛;忠退入内殿,殁于赵弗与太子妃前,欲以螳螂枝为车,肉拒金铁。

即在皇前,寒暴起。令人不清。

唯惨呼厉号刀光,剑影也。血稠浓,喷喷宫砖纱幔上,猩红妖花辨之蔓焉。骨脆折于寒刃,其有异也。

夜浓,风急,杀伐烈。

顷刻间,一尸横之。

第余尚有气息者三人,即皇凰、赵弗及御榻?死其上。

刃阵中,骆后衣袂飘飘而来,似蹈玄女,高俯视群生兴亡。血流满室,并喘其老,皆不相及。

太子妃寒颤,退二步当御榻前,容色甚白。骆后目度之,凉凉登楼望诛,溅床闱之血,吹面扑扑。植目盼真,了无纤尘应,迟暮枯槁。

骆后步前,容貌昏灯光照下,焕发异色,咄咄有昔丽。对四目、唇角微扬,不笑如风雨,“陛下何所有,病真臣妾之忧。虽欲置妾之死地,妾一望同覆辙,陛下何忍负妾?”

王笑近之,闻其衰体,散临尸,“汝何忍至此?”

沉浊叹于喉间,语不成声,但嗔目而视。

对曰:“不甚受乎?“骆后蹙眉,杀指尖抚其面,“此役真不曾用,妾数嘱,药务细之,莫令陛下受多苦楚。夫药量日加本,补养之方子,非酒后不慎服过量…陛下,如何为此不慎?”

抚其面,指锐几扼腕皮肉,曰:“几年矣,妾忍盼之,犹留一线望之,汝辄不慎!不冤杀元氏、不共怪妾、不愿害尚钧、不愿人逼死!”

利利锻越深,上色渐紫胀,喉中呼刺而喘之。

“君之委!”帝倾倚枕,身多闷,气出不进。赵弗奋,与太子妃同扶,恨之曰:“妖后,辄夺行宫,不能当京邑十万羽林卫。待太子殿下平乱,死无葬地!”

“彼何为太子,我皇儿乃天命所归!”赵弗惶急立立之,连声哗哗。殴皇亦手脚乱为之拭汗。

骆后祛手在侧,冷眼视其危人,“妾已告天下,太子与诚王乘游谋逆,欲矫诏弑君。晋王既起,护卫圣驾。至是陛下大心,万事皆有臣妾之主。纵陛下崩,臣妾亦当以太后尊,夷逆臣,匡辅嗣帝嗣位。”

“母后,足矣。”

云湖公主惕然。

骆顾见火映刀,自明在云湖身。

与韶年少女,榻上卧者终是生父。

望其失色,顿首怜不忍,意亦淡之。

云湖步迈入,姿强急,目光离散,不敢朝榻视。

骆后屈膝稽颡,“启母后,宫城已破,诚王帅余众奔行营,五哥追击之,太子孤军退保禁中。”

作语声颤,字句陈莫能解。

痉背缓,反望向御榻,笑若牡丹含露,“陛下闻之乎?”

一短冢之;

诚王败走,太子守一隅,宫中大势已定。

銮驾卯自永乐行宫,天未明长驱行还。

事出非常,帝复在病中,时顾不得御仪仗布陈,令轻车简行,沿路重骑护卫。乘舆在前,后携云湖公主同乘鸾车,晋王妃随妃驾。

金涂银污牡丹胆具,配紫罗绣青鸾方鞯,四帷四望车,太子妃之仪自比之亲王妃自有异焉。子之梦寐求之,今之所笑也。骆臻倚锦步无碍,今四冷皆;今日,王即皇帝位,起妃跃而为六宫,贵为天下母仪皇后。

取眼前太子妃循默专坐,一日服色红人,正恐成新寡。

臻微顾双眸,料理万凰。想昨夜殿前,思与王相望,心似一蚕噬麻痒。若觉其明不善,默然阖目而坐太子妃陡目,黑眸幽沉,令臻不觉宁。

彼微微哂之,竟娆。

臻笑曰:“君似不忧!”

“我何忧?”

太子曰:“太子败,东宫将没顶之灾,太子妃似无关己?”皇亦深看,惟心存一点悯意亦见启灌,云“多谢晋王妃点,福兮祸兮,自有天命,徒劳亦无益。”

轻淡体令骆臻知不足恼,曰:“汝凭南朝公主,恃殷川八百里封邑,汝无用亦如此。母虽不杀汝,往留困冷宫,一世寂寥,不思他生么?”

臻当归唇,压低语,“可遣汝行!”

诚女之明察,抑防患于未然乎?众皆蔽,独此女觉其逼。登皇凰不掩诧闲。

当有妒者,辄已短下。

皇叹曰口气,称此殊好,我不欲行。

故人入暮,乘舆抵京。

宫城局方歇,降者死,遍地污狼藉。

此胜负相悬,诚王临陈退缩,帅三万御林军不战而走。庶保身避不战,苦孤军之守。但以微末兵难兼骆氏锐,皆阴效骆氏军少壮,早著京畿,有备而来;十万军之间,分裂自争。太子德薄寡信,军中无威惠,忠室之士复为诚王所抚尉,余兵二万随太子困守宫,陷重围。

至未初,武德门先入。

未刻三刻,镇远门陷。

南北两路兵马一举而进,凡遇阻逆,皆格杀。

太子引兵步走,至文渊殿前,明断径路,仓皇登宫上落星台,然举火告急外郡。卒远水不救近火,勤王兵不关重关。

贼逼落星台下,不强攻,遂架火堆,以灌之。火倏云腾,与烽烟俱合,炉台烧炉…当是时,辇至宫门,血污未洗,盖血屠惨也。

乘舆所部当乘舆,以安危见,叩帝后避乱。骆后到銮驾前,轻塞而笑,曰:“无伤,上亲视诸卿,顾逆臣诛。”

里头半饷无声,似是默许。

车驾长驱入,冒天火光、震天杀声,抵落星台下。

是时,火围绝四方,残局将尽。台伏尸无数,流血纵横。死战之不降者百余人,射之不已,堕台火焉。

上御辇即今幸,天子仪自弭节柑村墅,令此台者望见之。

围其军势止,自中逊大道,肃然列。

螭皇被执,随骆后至御辇前。

火映红天幕,虽隔之远,俄闻焚梁声,毕剥不绝耳。炙热火光灼得人肤发欲燃。眼前惨色不生,与即日宫倾似辙。其不同者,但即日身在局中。

骆后亲为御辇起帘,令斜车中上相见。

即隔烽,戮肆烈,亦隔一君臣,世血亲。

父子相见彼罗血,胜为谁;败复为谁;生者为谁,亡者为谁。

皇即恍惚念那一日,悬门之君首,为少桓所弑者。其父皇果唤过其父么,今竟不记。但为其首就擒,而尝见其自击诸子,皆破亡处,镌之,悲哀之尽乎?

独闻御辇生苍土之声,呜咽,号乃哭。

即上哭么,昀皇恍惚,蓦然知其所以悲之由。——

其饮朱之台,有袖袂飞之影,华衣之浴血,凌虚而立。

发之乱被,随衣袂翻烈火中,至此,美若天人。

分明视之不知,彼以为笑,必在笑。

共枕同席,其面恨一时镂骨。忆其眉目言止,记其所以怨恶,记其所以遗狂辱与。

风头好冶,风流多女。

台上下火,散仗剑皇太子南向,迎辇,徐开双臂,起高数丈台顶而下,飞鸟如坠星,坐如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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