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坐在何立的书桌前，临摹他的字。坐了有一个时辰了，我立直了背，伸了个懒腰。何立白天很少在府中，若是有，那也只是尔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充足的时间泡在他的书房中。我转头拈了一颗樱桃放入嘴中。然后又摊开画纸，凭着记忆，一笔一笔勾勒出何立的相貌出来。这情爱，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奇怪到，我可以因为情爱原谅他的所有以至于交出我的一切。

这时，竹月端着一杯茶进来了。

竹月小姐，喝杯茶歇歇吧，你坐了好长时间了。

我摇摇头

接过茶轻酌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醇香中带着微苦。

竹月凑过来，她是我从小的婢女，我们俩情同姐妹，我并不瞒着她什么。

竹月小姐画的是——何大人？

我微笑着点点头，这微笑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竹月发现了，虽然这些天何立经常来看我，和我的举止也比一般人亲昵。但我和他基本是独处，身边没有下人在。而竹月和何立从不一起出现，所以我与何立互表心意的那天，除了我和他没人知道。自然，我与他的关系更是没人知道。

竹月一边收拾我临摹的字，一边絮叨

竹月小姐啊，你真的笑的很开心呢！我就不明白了，何立上次差点杀了你，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我害羞了，毕竟我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内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就这么被人看穿，任哪个女娘都会害羞脸红的！

我红着脸摇摇头

柳银笙竹月…我没有…

竹月比我大了五岁，她怎能不懂我的内心？

竹月小姐，你瞒不过我的。你不是个喜欢哭的人，但是在他面前，你会毫无顾忌地展示自己柔软的一面。

我脸更红了

柳银笙你…不许乱说！

竹月把宣纸压好

竹月不过，小姐，我必须要提醒你。心动可以，但必须止于心动。你要知道，何立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他能在宰相身边如此风生水起。朝廷里的浑水，他早就深陷进去了！他所表现出来的，不一定就是他的内心！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即便我知道竹月是为了我。但我知道，这浑水，我已经进去了。倘若我强行退出来，何立必死无疑。我的命是他救下来的，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他是骗我的，我也要保他周全！

我低下头没说话，竹月也识趣地出去了。我继续画，直到何立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纸上。我在边上用他的字迹提了一句诗“银词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柳银笙何立……

我呢喃出声

柳银笙你一定知道怎么做了…

我攥紧平安锁，没忍住咳了出来。不出我所料，又是一股腥甜味。

柳银笙何立…我还能活多久？

是啊，我还能活多久？原来在这个世上，再亲的人都可以背叛。我松开平安锁，按住上面的珍珠，锋利的刀刃弹出。与何立的诡刃不同，我的这把，除了松手刀刃缩回之外，只要按下去，就是锁刃。

柳银笙不知道，会不会用到我自己身上……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一定…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