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就这么宁静着，肖意看着他，她捉摸不透下一刻他会说什么，她只当他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了，她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其实她心中也没底，毕竟一下子瞒了他那么久，他如此这般也确实
“你是玫瑰”肖洒罕见的冷静
“是”
“你是风影”
“是”
“你是肖意”
“是”
肖洒深呼吸一口气:“你还是谁”
肖意走到他面前:“我是你最疼爱的妹妹”
肖洒所有的防线都在一瞬间崩塌，眼泪再也不用隐忍的流下来，肖意心疼的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那年你去了英国，我参加了革命，后来，我被人背叛去了重庆，我在重庆多年忍辱负重，难以前行，我隐去所有身份，只能躲在暗处和延安联系，我知道你也参加了革命，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看着你流血死亡，我用玫瑰的身份重现上海，我用尽一切让重庆对我的监视怀疑放松，我才再次和延安联系，我回到上海，就是为了保护你，老马是我救的，也是我杀的，我将重庆重要的部署图给了他，但是为了不让重庆人发掘，我只能杀了他，哥，我走到这一步，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人民，哥，原谅我，我也想对那些嘲笑诽谤诬蔑我的人说，我是个好人，我是救你们的人，可是，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反而会害了他们害了肖家，你以前问我，后悔吗，现在我想说，我一点都不后悔，为国家牺牲是我作为中国人最大的荣誉”
肖意拉起他的手:“所以，合作愉快，猎兔同志”
肖洒用力抱住她:“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你”
肖洒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捡回来那两个孩子，为什么一直在处理肖家的产业，为什么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将肖家交给她时，她总是找理由拒绝，在她看来，她好像已经注定自己要走向死亡了
“不会的哥”肖意也流泪“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老何见他们回来，就知道肖洒已经明白了一切，他走上前对肖意说:“一切准备就绪”
肖意点头:“知道了”
他们上了楼，肖意给肖洒的伤口涂药，肖洒低头问她:“你说暗狮也在上海帮助我们，他是谁”
肖意涂药的手慢了一拍，后又道:“你早晚会见到他的”
“明天的任务他也会去吗”他问
“可能吧”她慢悠悠的道“他这人的性子，谁都琢磨不透”
她言下之意讽刺叶生这则计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哥，你想好了吗”肖意不确定的问他“明天，我来吧”
“不”肖洒斩钉截铁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哥……”
“肖意”肖洒笑的悲凉又讽刺“我是真的爱他”
他抓紧被子一角:“也是真的恨他”
“爱之深，恨之切”肖意了解他，也知道现在的肖洒备受折磨
“他杀我亲人，灭我家族”肖洒咬着牙道“我就当我是一腔爱意付诸东流，从以后起，我只要看见他一次，就杀一次，直到他死为止”
肖意想为叶生辩解什么，可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去劝他，只会让肖洒怀疑，肖意整理好他的衣服:“哥哥，你杀了他之后呢，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的折磨中吗？”
肖洒看着窗外:“胜利之后，我们会有新的光明”
几人聚在客厅，小孩早已在怀中熟睡
“明日程也和我一组，肖洒和邵江一组，你们负责叶生，我们负责富江”肖意道“老何，你在家里看孩子”
“我是老了，可不是手脚不利索了”老何道“让程也在家看孩子吧，我和你一组”
“肖意，你留在这里”肖洒道“其余人行动”
“好了，都别争了”肖意打断他们“这是命令，所有人按命令执行”
“肖意”
“哥”肖意看他“我现在是你的领导，你必须要听我的。明天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大家都要按规定路线撤离，撤离后不可立马回来，等到黄浦江对面的郊区有烟花闪烁，到泰安路38号集合”
“可是，那样会不会太引人瞩目”
“不”她继续道“明日是新年，上海万般烟花炸开，日本人根本不会有所预料”
“我们如何分辨是哪个”肖洒问
“你看向烟花时，它绽开的样子最像玫瑰的那一个”
————
罕见寂静，丝毫没有过年的氛围，巷子里夜深人静，绝大部分的人进入了睡眠，肖意拿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抬头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呢”肖洒也拉了个小椅子坐在她身边，天空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闲着没事，看会天”她答
“天有什么好看的，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你不也没睡”她道
“我睡不着”
“为情所困？”肖意开玩笑道
“我是心疼你”肖洒看她“小小年纪，怎么担起这么大的担子”
“你管理肖家的时候，不也才刚过二十吗？我是你的妹妹，当然要像你一样”
“傻子”肖洒笑她“这两个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肖家的儿女，那里是一无是处”肖意撑着头“哥，你说等新中国诞生之后，我们会干些什么呢”
“那时候再说吧”肖洒别过头“重新把肖家撑起来”
肖意垂下眼眸，肖洒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就问到:“怎么了”
“哥”肖意抿紧嘴唇“我想我爹了”
肖洒把她抱在怀中:“我也想”
叶公馆
叶生拿着那封枪决报告书，注视了许久，他想肖洒现在应该已经醒了吧，明天应该是他开枪吧，他会杀了自己吧，毕竟，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恶毒可恶，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这栋别墅里还充满着肖洒的痕迹，房间里书房里，叶生每走到一处都能想起那时的甜蜜过往，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
老天只给了少许的机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人爱着的活在这个世界，但是当老天收走这个权利的时候，他依然是孤身一人
叶生，清醒吧，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被肖洒爱了
他握紧那时他们的合照，倒在床上，他想永远活在沉沦的梦境里，梦里的肖洒，还爱着他。
————
“一会听我指挥，大家小心”
肖意和程也埋藏在二楼的房间处，肖洒和邵江则在对面的顶楼
随着发布会的结束，在一众记者的簇拥下，叶生和富江走了出来
肖洒一见到叶生，心抖了一下，他架起枪，在叶生和富江交谈之际瞄准了他的头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形容，他想一枪杀了他，可脑海里却总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要这样做，不要动他
肖洒的心在反复挣扎后，叶生他们就要上车，这是最后的机会，肖洒毫不容易的上膛，肖意在对面注意到了肖洒的动作，她有些慌神，她知道肖洒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动真格
让他杀叶生，他是真敢杀
眼看着那一枪就要迸发，肖意没办法提前开了枪，子弹穿过富江的腹部，富江应声倒地，肖洒立马愣住了，他没想到肖意不暗计划行事，可为了配合她完成任务，他慌乱下开了枪，却没打中叶生，肖意一声哨响，肖洒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邵江带走了
“他们发现这里了！”程也急忙道
“沿着计划路线跑，我负责断后”肖意严厉道
“不行，你……”
“这是命令！”肖意推开她，开始朝着楼下涌来的鬼子射击
“快跟我走”程也还在拉她
肖意用力推开她:“不用等我，老何那里见”
她说完就跳了下去，躲在车厢后面，程也知道现在不能暴露自己只能按着肖意说的离开
这边肖意过后不久就没了子弹，眼看着那群人逼的越来越近，带头的是王远，肖意猛然起身，与王远对视的一刻，王远开枪，直击她的腿部
她疼的跪了下来，王远走近她，为了让自己控制住情绪他不敢看肖意眼睛
“带走！”他转头吩咐道
“我妹妹现在被那群人带走，你们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这都一个星期了，你们不是下药就是把我困在这屋子里，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是因为里面被抓的要被枪决的不是你们的亲人，但她是我的亲人，是我肖洒的妹妹，我一定要救她出来，否则，我无颜再见我姑姑，我也没有能支撑我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了”肖洒在屋子里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他这些天尝试着翻窗，半夜偷偷出去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可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老何好像提前预料到了他要干什么，每次都能把他赌的死死的
“老何，你知道她在我心里的重要的”肖洒抓住老何的肩膀恳求道“求求你了，让我去救他吧”
老何沉闷着不出气，最后，他紧闭的双眼才缓缓睁开:“我会向上级汇报”
“老何！”
老何最后还是锁上了门离开了，他下了楼，看了看程也:“今天晚上都准备好了吗”
邵江和程也点头
“不要让肖洒知道，让他喝了药休息吧”
“可是……”
“没有可是”他道“在日本人眼里他已经死了，如果他再次现身，就不好说了”
“……”
沉重的铁链划过地面，肖意是拖着一条残废的腿被人夹到了铁柱上
魏庆和叶生站在身后，富江坐在椅子上难得的和她打招呼:“看你的样子，恢复的不错，风影”
肖意抬起流着血的头，首先就对上了王远的目光:“无家可归的狗东西，找不到自己的狗窝就来侵占别人的国门，怪不得你们日本要当美国英国的走狗，我呸，这辈子做个人，也算的是污蔑人这个词了！”
富江瞪着眼睛恨不得要杀了她，他忍着怒气，拍了拍手，魏庆吹了一声哨，他们架起她抬到了对面的满是钉子的床前
肖意知道，这就是臭名昭著的老虎凳，上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下来的
“肖小姐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不服软的”魏庆道“不过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骨子硬还是我的钉床硬”
有人上去要抓她，她咬了一口那人的手:“我肖意生来贵为商户小姐，名门贵族千人宠万人疼，可就算如此，我身当为中国人，绝非细皮嫩肉之躯！”
她自己躺上了钉床，一根根又深又尖锐的铁针穿透她的皮肤直刺她的筋骨
她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叫声，在场的特务见此不忍直视面前这个全身都是血窟窿的人，叶生站在魏庆身边，放进大衣口袋的手快要将口袋里的枪掰断，王远却在此时感觉到自己身上如同万箭穿心般的刺痛
受刑的是她，可疼的快要死去的是他
叶生看了王远一样，王远就出去了，他快步进了车里，将车开入一个无人的地方，躲在车内放声痛哭，他紧紧抓住心口前的衣服，他感觉自己的心马上就要炸裂，他打开车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他干呕到要因呼吸窒息
“够了”叶生开口
那些人立马把她拉下来，肖意此刻已奄奄一息，可她仍然不服输的对他们道:“我们中国人的骨气是融化进血液的东西，你折磨我的身体，却摧残不了我的意志，我生是为中国而生，死为中国而死，而你们一个倭寇小国，在中国面前，你们连提鞋都不配！”
她大笑着，富江恼怒的拔出了枪，魏庆连忙提醒他:“明日就是枪决期”
“……”
叶生上了车，他不用看也知道王远的状态
“通知吧，晚上开始行动，不管怎么样，务必救出肖意”
“好”王远心中甚是感激叶生，可他们都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魏庆早就觉得暗狮就是叶生了，所以他故意使出一计放出肖意明天要被枪决的消息，今天又故意拉叶生来看到这一幕，就是为了让今晚，上海地下组织的人来救她，如果有人来救，那么他们提前的埋伏就会一拥而上，另外还能以此来证明肖洒是不是真的死了
所以，今晚的计划目的很简单，救肖意，暴露叶生
一命换一命，叶生看向窗外，这是他能为肖洒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以肖洒现在的状态，没了肖意会怎么样，至少她还能替自己陪着他，至少她不会让肖洒受到伤害
他觉得，至少这样就值了
他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惜自己唯一的遗憾，就是在死前听不到肖洒说的，叶生，我原谅你了。
————
夜幕悄悄降临，富江故意将他们留下来开会，今晚还正好是王远看守，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只有叶生知道，这是魏庆的阴谋
老何他们是从76号的地下暗道进去的，那个暗道只有叶生和程凡知道，后来程凡死了，这个暗道就被叶生掩埋了起来，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王远听觉很灵敏，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知道，是他们来了
老何让邵江和程也在这里等他，程也听着一次又一次老何将自己的名字念成郭也，无奈的开口:“我姓程，不姓郭，我早就不叫郭也还不啦，我现在叫程也！程也！”
“嘘”邵江示意她小声点，她看了看上面，冲老何做了一个口型“程也！”
老何笑了笑，他知道她是怕自己一会紧张故意来缓解的，他冲她点头，就上去了
由于这里被王远提前安排过，牢房里空无一人，老何按照提示找到了肖意，可当他见到肖意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你……”
肖意听到动静时抬头，看见是他心里明白了叶生要干什么:“走，别管我”
她哑着嗓子撵他:“走！”
“不行，我必须要带你走”老何去解她的绳子，她不让他碰:“必须按照原计划执行，你告诉他，别想自己代替我死，我从不需要借别人的命苟延残喘的活着！走！”
“肖意……”
“走啊”肖意用身子将他往外推“告诉我哥，是我自己不想活下去了，你让他转交给我母亲一句话，女儿无能不能尽孝道承欢膝下，害得家门破败父亲惨死，女儿来世再拜恩情”
“肖意……”老何热泪在眼眶中盈灌
“取下我手腕上的十八籽，将它交于我哥哥，他自然会明白我的用意”肖意知道时候不早了，那群人马上就会过来
“快走！”
王远丝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看表，肖意此刻应该被救走了，接下来，就该是他和叶生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魏庆带人就来了
“先生”王远走上前对叶生道
“开门！”魏庆显得很着急，富江在他们身后下了车，似乎对魏庆这则计划的成功和失败很感兴趣
叶生一路走过去，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总觉得事情不能按自己预料的发展
可当他真正看到肖意的时候，他人恍惚片刻，看来真的，事情不是自己所控制的
“……”
富江恼羞成怒的指着魏庆:“这就是你的好事！”
魏庆也一脸懵，他觉得不可能，以暗狮的性子今晚一定会行动，他让人把提前埋伏的人叫来，可他们都说无任何可疑人员
富江这些气的头发都要冒烟了，他怒吼一声，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王远愣在原地，她明明该走的，为什么要选择去死
“看来我今晚不应该喝那杯热酒，被人当了猴耍”叶生讽刺他一句也离开了
上了车，叶生看着略过的窗外:“你还真是跟你哥说的一样，给你选好了路，偏偏就要按照自己的走，肖意，你的心里没有一点自己”
老何他们回去后，肖洒已经猜到他们干什么去了，看了看身后，他眼里的失望藏也藏不住
“对不起，肖洒”老何道“我们没有成功”
肖洒捂着心口无力的蹲在地上:“为什么”
老何将肖意的手串递给他:“她说，你看到这个自然会明白的”
狭小的屋子里，男人的哭声要穿破天花板，没人敢上去阻止
他哭到昏厥，心病就此累积，一病不起
肖战站在肖意面前，他的手碰不到她，可他还是不死心的替她擦脸上的污血:“原来这一辈子，你是这样度过的，哥哥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阿意，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他的眼泪带着星光落不到地上，在空中就消失，过了许久，他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是王远。
王远抱起她，这些天他总是偷偷来给她上药
可这一次，肖意感觉到有冰凉的触感套在自己手指上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对她说:“肖意，嫁给我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第二天，要行刑的地方是上海的外滩处，日本人心机的提前登了电报，夸大其词的改变了风向，故意将肖意描绘成一个背叛家族害死父亲，残害同胞的叛徒的形象
还故意让肖意拖着残疾的腿在最后一段路走过去
她每走一步，都有烂菜叶，臭鸡蛋，鸡屎鸟粪往她身上砸
“贱人，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肖老爷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女儿”
“扫把星，丧门星，肖家世世代代行善积德，怎么出了个这么玩意”
“真是给肖家丢脸，真是给中国丢脸”
“我就说这种人，早晚都会死，仗着自己的大小姐整天不学无术，也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混过呢，啧啧啧”
“不洁身自好，还到处杀人，死了好啊死了好，少了一个祸害”
“……”
多少句歹毒的话带着一个又一个物件砸向她，她每走一步，往她身上扔的东西就多一倍，更有甚者，直接拿滚烫的热水往上泼
“肖意，这就是你不管要自己牺牲也会救的人们吗”她迷茫的看向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人情绪激动更有甚者要往她身上砸转头
肖战站在她面前，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他用着最大的力气对他们呼喊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她是个好人！她是个英雄，她是为了救你们啊！”
可惜，没有人听的到
最后，她直到被压上枪决的柱子前，那些人还在下面不依不饶的指骂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魏庆问她
肖意终于肯睁开眼，她转头看着站在下面看热闹的百姓，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句话上
“我肖家，满门忠烈，以身殉国，虽死不悔！”
她最后看向王远，嗓子说不出来话，可王远还是看清了她的口型:“王远，我答应了”
王远强忍着崩溃绝境的情绪与其他人举起枪，他对她说道:“我爱你，肖意”
肖战挡在肖意身前，他希望奇迹再出现一次，自己能替她挡下子弹，哪怕自己死了也好，可惜结果不如他意
“不要！”枪响，子弹穿过他透明的身体直击她的心脏，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肖意到死，尸体就是僵硬着，她也是站着的。
一代绝色，从此臭名远扬，灭名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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