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八）

肖洒上了楼，正好关腾和肖永康在二楼会客厅，他看了一眼装扮成服务员的程也，他推门进去，朝座上的人一一招呼，叶生也在，肖洒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叶先生，晚上好”

叶生抬眼瞧了一眼，但未做回复，等到要演讲，肖洒才随便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叶生在第一排，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叶生的后脑勺，灯光暗下去，人群有些骚动，直到关腾上台，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肖洒看着周围人应和的捧场，心中冷笑，直到关腾下台，一些人上去和他敬酒，肖洒趁机溜到第一排，叶生还在那里坐着，他周围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他单单一个，唯一的暖调灯光光影打在他脸上，他那副落寞孤独，悲情柔情，还是心狠手辣，他抬头看向最上方的顶台上挂着的太阳旗，肖洒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厌恶，痛恨，恶心，可这是他不惜杀害无数同胞去投靠的信仰吗

“你究竟是谁”肖洒这么聪明，可他偏偏猜不透身边的这个人，他越掩盖就越可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同自己是一方的，可实际情况证明，根本不可能，就单说死在76号死在叶生手里的延安的人不计其数，就单说叶先生的狠辣如麻，哪怕是中国同胞都逃不过他的毒手

可自己为什么还会爱上他呢，是因为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吗，可这又算什么，他爱上他，是从心底的爱意，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欢喜，他知道，他的做法错了，他还在一错再错，可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他看到叶生孤单的一个人，他还是想走上去，陪着他。

事实上他没有这样做，爱他如爱己，爱国如爱民，与前者相比之下，他更偏向后者，肖洒很清醒，他从来不会让自己被叶生的每一份爱沉迷其中，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宁愿到最后看着爱人死去，他宁愿也死去，主要他的目的达到就好，只要使命完成就好。

叶生从不了善，自己也没那个本事让他和自己一起

爱上他可以，但因为自己这份自私的爱而毁了革命者无私的爱，他就是千古罪人死后被钉到老虎凳上万箭穿心的罪人，他在给叶生下药的时候有后悔吗，答案当然没有，他后悔什么，后悔为了任务把叶生当成利用品吗，怎么可能

他可是商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和手段，他怎么不会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获得最有价值的武器。

或许会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叶生，他当然爱，甚至比叶生爱他还要爱，否则，他怎么会在给叶生下药前自己又以身试险呢，趁着叶生上班，他一个人一遍又一遍的体会那种钻心刺骨的疼痛，直到他身体彻底麻木，他才掌握住给叶生的用量多少合适。

“叶生，你的信仰被人高高挂起，捧着它的是鲜血是黑暗，可中国人民的信仰是被他们偷偷埋在怀里，保护着它的是清水是光明”肖洒眼角下滴出一滴泪:“你不该走这条路的，如果你只是一个叶家的少爷……”

如果他只是一个少爷那又能怎么样呢，以自己的身份，恐怕只会给他带来很多的危险

他们互相保护着，却又不停的试探着，他们的另一面那不为人知的一面，一直被埋藏在黑夜里，等待着被人发现挖掘，在此之前，他们都只是籍籍无名之辈

肖洒愣神之际，前排的叶生突然低下身，一旁的王远注意到他的不适，低身询问一番，只见叶生摆摆手，他的不自在引来了其余人的关注，大家纷纷围上前问他，只见叶生脸色越来越差，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额头的细汗密密麻麻的，关腾不知说了什么，叶生张嘴回应了一句，关腾思索片刻点头答应，王远要去搀扶他，其余人见状也要上前，一些想和叶生攀关系的觉得此刻是个绝佳的好表现的机会，还没上手就被王远杀人的眼神吓了回去

王远扶着他往楼上准备的房间走去，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旁边，王远手一空，叶生无力的靠在肖洒怀里

“肖先生”王远见是肖洒才放下心

“你怎么了”肖洒明知故问道

“先生应该是胃病又犯了”王远道“麻烦请肖先生先帮我把先生掺到房间，我返回叶家拿药”

“你有胃病怎么不和我说啊”肖洒压根没想到叶生还有胃病这一说，可那药，偏偏就是得了胃病的人吃了，胃里就会黏膜损伤，导致胃溃疡发生的。

“我……我没”叶生话都说的不全了，肖洒愣在那里，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处，这下他心里是真的急了，急得要掉泪逗，叶生还要伸手去擦他的眼角

他不让叶生走路了，直接费力气把他背了起来，放到床上的那一刻，肖洒觉得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把毛巾拧干给叶生擦了擦脸，热毛巾敷在他的腹部，正好这时肖洒下的药效上来，药效的困意打败了痛意，叶生睡了过去，肖洒换完毛巾回来发现床上的人虽然睡着但手里抓着床单，生怕丢掉什么，肖洒重新给他换了毛巾，他看了一眼手表，王远估计快赶回来了，他二话不说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叶生，见他睡得安稳，开门离去了。

他和程也在二楼汇合，关腾喝的酒里被程也下了利尿剂，他们看着厕所门口把守的两个日本兵，两人对视一眼大步走上前，那两个日本兵见状刚扛上枪，肖洒接过程也抛过来的消了音的手枪，两下解决掉小兵

“你在这里看着，情况不对立马跑”肖洒嘱咐她

他推门走进去，正好关腾从厕所隔间里出来，满厕所的烟气让肖洒喘不过来

“关腾先生”肖洒道

“嗯”关腾洗着手“听闻肖先生一直在叶秘书家住着？不知肖先生可习惯”

“肖洒不认地方，能有个遮风避雨的住处也好”肖洒说了一句“关腾先生这一走，恐怕之后的商贸会和76号的合作就举步维艰了”

“不知对于76号肖先生如何看法”

“能为帝国出一份力，那固然最好”

“只可惜，我要离开上海了”关腾继续抽烟“76号的辉煌我是看不到了”

关腾说完就要出去，肖洒伸手挡住他::“请等一下”

关腾看他，心中起疑

他看向门口，肖洒走到他面前，突然露出笑:“在您走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煤矿厂办公室里放着的压在密码本下面的地图，好巧不巧，被我找到了”

关腾猛然抬头，眼里是错愕和难以置信，下一秒警报想起，关腾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肖洒枪口顶在腹部送了几枪，看着关腾要咽气，肖洒拽住他的耳朵:“你就穿上你自以为傲的衣服，好好的下地狱吧！”

警报声响起，一楼的人群乱成一团，大家慌慌张张的出口出，人群堆积不动，混乱中，刘薇和邵江两人一前一后淹没在人群里，下一刻，大堂的中央发生了小型爆炸，死伤人数虽少

可里面却有一个重要人物——富江

一间屋子里，窗台的风刮了进来，掀起了帘子，窗台的门没有关，饭店外面就是茫茫江水，女人意识到什么，警惕回头:“谁”

她话说完黑暗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刀直逼她的脖颈，那人来势汹汹摆明要至她死地，可唯独她没拿枪只能徒手和她战斗

“呵，果然是你”连清擦掉嘴角被划破而滴落的血滴“肖家大小姐，出手的狠毒劲还真是应了你”

肖意把刀放在手心里:“我说过，谁敢动肖家，我要谁的命”

“你当初可是从我手里差点没死掉”连清挑衅道“今天可没人帮你”

“好啊”肖意擦掉刀上的血“好好的一张脸，竟有如此歹毒的心，那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们日本人的心是不是都是黑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