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响事成-38.遗物

李响的葬礼是局里办的，奇怪的是安长林竟也在，然而安欣没有参加。安欣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304号储物柜，这是李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他必须拿走。304，为什么是304呢？来的路上，安欣就明白了，李响是在向他表明，他的心从来没有被腐蚀过，就像是304不锈钢一样。

安欣将储物柜的东西带回家，那是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是一摞卡片，什么加油卡、购物卡、会员卡，一本记录了赵立冬丑陋行径的笔记本，一枚警徽，一张李响和安欣的合影。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300克，一个成年人的心脏的重量。

安欣又展开了那封信。

“我不忍心，让你也虚度光阴，你可以选择烧掉这本日记，忘记我。”

疯驴子说安警官好好干，队友们唱安欣你大胆地往前走，陈书婷说我只相信安警官。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无往不胜的光明神一样，可他也会累，也会疲惫，也会失利。

唯有李响，他会站在自己的身前，保护着自己，抵御那些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伤害。唯有李响，他会说你可以放弃。

这是李响在整封信里最想说的，也是他唯一的私心，所以之前的沉默、拒绝、冷淡都有了解释。可安欣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

安欣忍不住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他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只要抓了高启盛，他就会和李响摊牌，无论发生任何事，他们都要生死与共。他要弥补那六年的分歧，他要修复他们即将断裂的羁绊，他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他明明已经想好了。

可是李响死了。

安欣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也死了，他那些温柔缱绻的记忆死了，那些热烈多情的依恋死了，那些憧憬好的未来，也死了。

李响死了。

安欣终于用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小小的房间内，安欣抱着李响留给自己的东西，蜷缩成一团。李响，我害怕，我害怕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了，把我丢进人潮中呢。

第二天，安欣来到了李响的墓前。

墓碑上，李响笑得有些拘谨，但眉眼中的热情和朝气让他看起来十分少年意气。他和李响两个人，都在彼此的人生当中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印记，安欣去摸了一下，这照片甚至都是他拉着李响去拍的。

安欣坐了下来，默默地将李响给他的信烧了，附带上了自己的一句话：

“头发怎么都白了？昨天怎么不来？”

安欣木木地抬头，是安长林和郭文杰，他又低下头去。就是这一低头，他错过了安长林和郭文杰犹豫的一个对视。

郭文杰说：“法医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你的子弹穿过高启盛的左肋处，对李响只造成了擦伤，他的致死原因是内脏破裂，和你没有关系。在当时那种紧急情况下，你的处置方式没有问题，你不要自责。”

“我自责的不是这件事情。郭局，我明明可以救李响的，可我没做到。”安欣想到六年来，他过于相信李响的坚韧而忽略了他的脆弱，回想起一次次李响轻而易举就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既悔且恨。

安长林看着安欣花白到让人触目惊心的头发，想到安欣明明才刚刚三十一岁，心里也是无限沉痛，开口安慰他：“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还要活下去。”

安欣紧了紧身上的背包：“李响没有死，他活在我心里。他没做完的事情，我会替他做完。”

安欣转身离开时，安长林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安欣下意识躲了过去。

“你又犯什么倔，你这么横冲直撞下去，我和你孟叔捆一起也保不住你啊！”

“我不会的。”

尽管安欣表现得异常沉默和安静，郭文杰还是怕他冲动之下会毁了自己，临时将他调了个岗位。安欣就这样站在十字街口，引导着来来往往的车流。脑子却忍不住想，如果李响看到了，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没能继承他的遗志？

不，他的响只会欣慰，起码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安欣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跪在地上，任眼泪肆意流淌。

响，你在看我吗？

燥热的天气里突然有了一阵微风，是你在吗？

瓢泼的大雨在出门的一刻停了，是你在吗？

漆黑的墓地里飞来的萤火虫，是你在吗？

响，我怎么能不害怕呢？没有你的世界，孤独得太可怕了。

PS：之前看到一个说法，说安欣在当交警时，镜头突然拉高成为从天空俯视下来的角度，就像是李响在看他。我那个瞬间就破防了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