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相知

　　燕小乙在前开路，将杂草树枝都拨到一边：“若若小姐，怎么会一个人来九孤山？你身份尊贵，出门怎能不带护卫？”

　　范若若已经意识到对方称呼的不妥了，只是刚刚承了他的救命之情，又见他一路为自己开道，也不好为了一个称呼特意纠缠。

　　“是我大意了。我想着九孤山到底是京都脚下，应当不会出什么乱子。”

　　“京都城内尚不敢说绝对安全，又何况是偌大的九孤山呢？若若小姐是司南伯的嫡女，金枝玉叶，便是在京都，身边都不该缺护卫。”燕小乙说着说着，心中越是烦闷后怕，想到梨花般的少女落入那些人手中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他就忍不住加重了声音：“若是我没有听到你们的声音怎么办？若是我离得太远来不及救你怎么办？你可知这群流寇什么事做不出来？”

　　范若若有些委屈，自小便有了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家中父亲宠爱，姨娘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除了哥哥，何曾听人这般训过。偏偏自己理亏，还蒙对方搭救，实在无从还口。

　　“倒是看不出来，燕统领原来这么能说会道。”

　　燕小乙气结，他这么苦口婆心是为了谁啊？可他侧过头，看见少女气呼呼的鼓起的腮帮又软下语气来：“燕某失礼了。”

　　对方一服软，范若若也不好意思起来。她一向最守礼节，不知怎地，居然在燕小乙面前闹了小女儿家的脾气。

　　“燕统领怎么会来此？”范若若想换个话题。

　　“我一位朋友在此隐居，他是制弓的大家。我这把游子弓，便是出自他的手。”

　　范若若惊喜的提起裙摆，快走两步到燕小乙身边问：“可是梁严实大家？”

　　燕小乙有些惊讶：“你知道他？”

　　范若若点点头：“不瞒燕统领，我此次正是想拜访他，求一张好弓。”

　　燕小乙小心翼翼的问：“梁大家从不轻易为人制弓。你……是为了你哥哥？”

　　范若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话。不知道为什么，范若若觉得面前这个人或许会尊重她的意愿，不会嘲笑她一个弱质女子选择学男人的武艺。“我是为了我自己。有位高手说我的手很稳，或许可以考虑学习弓弩之道。”

　　燕小乙想到几日前的偶遇，想到二皇子和靖王世子对范若若的图谋，心生不悦，连语气也不免骄纵了些：“谢必安是用剑高手，但不善弓弩，他说你合适也做不得数。你不觉得，你该来问我？”

　　范若若却觉得背后一凉：“你怎么知道是谢必安……长公主真是好耳目啊！”

　　燕小乙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讽刺，取下背上的弓递给她：“要试一试吗？”

　　看着面前雕花强弓，范若若难免心痒。矜持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还好有上次用谢必安的剑的经验，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果然这张大弓份量极重。剑，她尚能随意挥舞，拿到弓，范若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上手了。

　　“先要戴上这个。”燕小乙从自己的拇指上取下玉韘，轻轻戴在她的拇指上。少女的手指纤细，那玉韘是按燕小乙的尺寸定的，自然空落落的大了一圈。燕小乙觉得有趣：“有些大了，先将就一下吧”

　　玉韘上还有主人的温热的体温，有些像扳指，可形状又不完全同，有高低还有凸出来一小节。范若若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扳指吗？”

　　“是玉韘。张弓拉弦用的。”燕小乙比了个姿势，“来，看我的手势，试着拉弦。”

　　范若若学着他的姿势，用了最大的力气，然后讪讪的说：“拉、拉不动……”

　　燕小乙抿住嘴唇，努力绷住脸上的笑意：“这弓是我惯用的，你臂力不足也很正常。”说罢，从背后的箭囊取出一支箭，站到范若若背后开始纠正她的动作。

　　燕小乙的左手抓着她的左手握住弓臂，右手拉着她的右手引着她将箭搭上弦。整个人就在她的背后，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男人身体传来的热息。

　　范若若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这个登徒子！

　　燕小乙浑然不觉，他是个武痴，一心醉于弓道，面前又是心上人，早就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心心念念的男女之嫌。

　　“若若小姐，身体放松些。再往后靠一些。”

　　还靠，再靠就要倒进你怀里了！

　　“目视前方，不要分神。”

　　范若若深吸一口气，把杂七杂八的念头赶出脑海。静下心按燕小乙说的来调整。毕竟九品箭手天下只有一个，能让他教导的机会，也是难上加难。她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有快些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燕小乙听到范若若的纷乱的心跳声，这才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糟了，太逾越了。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姿势。范若若如柳枝般的身躯被他笼在怀中，贴的极近，几乎就要挨上彼此。鼻腔萦绕的，是少女的幽香。视线所及，是少女如云的发髻，小巧的耳垂，白皙的脖颈，雪白的肌肤……燕小乙强迫自己挪开眼睛，只听得范若若心跳平静，而自己的心跳，却怎么也止不住的狂跳……

　　范若若等了许久，见燕小乙迟迟没有说话，忍不住问道：“目视前方，然后呢？”

　　燕小乙的声音很低沉，却没有平日的冷静和稳重：“然后瞄准你想要射的目标。”

　　范若若瞄准了面前的一棵大树：“可我拉不动你的弓……”

　　燕小乙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拉开弦：“别怕，有我。”

　　范若若突然放定了心，大胆瞄准，在锁定目标后，干脆利落的松开了弦。看着黑色的箭矢应声射出，心中生出一股舒畅的快意。

　　“不错。”燕小乙松手开手，退了几步，看着直直射入大树的箭矢，点头称赞：“臂力差了，准头却是极好。”

　　范若若也显然满意自己的成绩，她侧过身，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笑得十分明媚：”现在，说我适合弓弩之道，可作得了数了？”

　　燕小乙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高手作证，自然算得。”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