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惊艳

　　庆国的皇宫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可当太阳落山，尊贵的紫色，耀眼的金色，绚丽的朱色，都被夜色吞噬，在望不到边际的黑暗里，重重宫墙，叠叠黑影，整个皇宫寂静的可怕，就像是被夜色吃进了肚子里，黑暗，压抑。

　　燕小乙翻身上了屋顶，每个在皇宫的夜晚，他都喜欢在屋顶待着，离黑暗远一点，离月光近一点。他是九品高手，又是统领，只要避开贵人们的宫殿，自然无人拦他。依仗着自己的好轻功，燕小乙在屋顶一路疾行，最后选了一个偏殿，作为今晚的落脚处。这里月色正好，又可以俯瞰整个京都。

　　燕小乙取下身后背着的强弓，用软布细细擦拭。他忍不住想到一个年轻人，一个名动京都的、有意思的年轻人——范闲。这个范闲，当街杀了八品高手程巨树，是个可以交手的对象，尤其是他在太平别院的帮手，那个不在自己之下的箭手，更让燕小乙提起莫大的兴趣。哦，他还有个妹妹，范若若。

　　擦拭长弓的手停了一下，燕小乙看着弓臂上描摹的繁复花纹，伸手摩挲了一下，那花纹很漂亮，从前他没注意过，今日不知怎么，突然看见了，似乎……与她裙摆的滚边的花纹很像……

　　范若若。

　　她今天和范闲一起入宫，他一直远远跟着。看着她和范闲言笑晏晏，看着她为范闲介绍宫内贵人，看着她为范闲谋划，看着她陪范闲在太后门外长跪。

　　不过是个娇弱的大小姐，他原是这般以为的。但一路上，她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从前他瞧不上的繁文缛节，她做起来却格外好看，举手投足，如沐春风。原来……不是那些礼仪繁琐老旧，只是做动作的人没有做出这样的风姿来啊……

　　如果只是这些，燕小乙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可偏偏，她一抬眸，对着范闲笑了笑。眼神里有信赖有憧憬有崇拜，她很爱她的哥哥，全心全意相信他，可她也不是笼子里只能供人取乐的金丝雀，她甚至敢与太子交涉，只为了这个言行无状的哥哥。

　　她不该笑的。她不该对着自己笑。不，她也不是为了自己笑，她分明是对着自家兄长笑。只是他站错了位置罢了。

　　燕小乙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很粗，指尖和掌心布满茧子。她那么美，那么娇弱，一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手掌，而他，也不该有任何妄念。

　　燕小乙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哪怕他已是九品高手，哪怕他已是统领，他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从他天赋初现，他的命，是这把游子弓的，从长公主把他从被灭门的小村子里救出来，他的命就是长公主的，偏偏，都不是他燕小乙自己的。

　　燕小乙终究还是继续低下头擦拭着那把弓，默默地把白日的惊艳和不甘，期待和嫉妒，都在月光中嚼了嚼，吞进肚子里。

　　今晚的月光，实在有些苦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