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识

那来者心中有鬼，只顾赶路，顺遂地踏进了我们的瓮城。他还尤自不觉，仍然大步朝前迈着。瓮城自两入口处现出鬼影来，从两端向内蔓延开来，追着来人，倒似是被他一路惊醒的声控灯。鬼影沿瓮沿挨个现身，越来越多——倏然合拢，那来者终于发现不对，停步四望，然瓮已成形，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孙柳尚英。

我自觉法术仍有余力，有心旁观一阵战场，也好看看鬼役们的战斗水平，便依然伏在土里。一里左右凭借气域便观察得清楚，那厮果然黑头黑面黑衣裳，活似烧炭的又进了窑厂，不是黑熊精还能是谁！我早早教小的们做了准备，孙柳尚英早就按捺不住，时机一到便出来索战去了。

那黑熊精望见自己忽然就身处鬼圈之中，心里一惊，慌忙地四下观望，嘴里念叨着：“阴曹地府？”听得我险些失笑。

他又见了孙柳尚英立在正前，未待再看，孙柳尚英已自觉不算偷袭，已然上前劈掌打来，黑熊精只能匆忙应战。

我出了土改用隐身术，以便更好观战。看那两个打得有来有回，却总觉一点说不出的别扭，不知道是少了什么，只好接着看下去。

孙柳昭与孙薛青对视一眼，看那黑汉没有要逃去他处的意思，便一同上前来斗。三魂你疲我打，你脱我上，配合得竟颇为默契。

初过了几个回合，那黑熊便摸出了魂役脉门，一振精神，扫得三魂扑出丈远。好在那些小鬼们还未松懈，仍然团成一圈围着黑熊。

黑熊破了围攻，也不忙打，只高叫道：“阁下哪里人物？为何拦我回府？”

我本不想出去，但那黑熊发起性来，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敌，孙柳昭三个只能远远围住，伺机进攻。又眼看我自己法术也行将失效，不如此时主动现身。

黑熊精眼神极好，黑不隆冬的，他目光一下就索准了目标，将方才问题又问了一遭。

我心知这黑熊知晓大圣过往，不想自讨没趣，便道：“在下无名，今来只为讨教。”便施了个小疾行术，抢在黑熊精面前，出拳袭去。

黑熊不防，吃了一拳，心中恼怒，且战且道：“你这泼贼，好生无理！既是讨教，为何不肯光明正大下了拜帖？”

我心想，本就是为出气临时起意来的，哪来什么拜帖？便不答他，只顾打斗。我过往一百年，都凭法术制人，从来也没有近身相搏的经验，这番经历于我着实新鲜。踢腿破风厉啸声声，拳拳到肉闷响连连，我越打越觉出趣味来。

那黑熊个头大，模样也似练家子，招式却看不出门派样数来。我正疑惑，便听他自家恼怒：“救火走得急，未带上我那黑缨枪，却被你钻了空子！”

我有些好笑，嘴上不自觉就接过话头：“你也空拳，我也赤手，岂不公正？”

他不言语，也只是无章法地乱打，我兴致高昂，又道：“喊我泼贼，我可曾号令群鬼一齐殴你？”

苍天可鉴，我自现了形，就让孙柳昭她们旁观记录战斗去了，绝对没有以多欺少。当然啦，要是今日里我被压着打，那众鬼也万万不能干站着看我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