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之夏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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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指导，朱志鑫坐的离我很近，我们的距离大概只有十厘米的样子，几乎是摩肩接踵的。我可以嗅到他衣物布料渗透出的皂角气息和发间残留的洗发水香波味，闻上去像是湿漉漉的木头浸泡在盐渍的水中，披露出木质调和雨林植物的混杂意味。

他先告诉我如何排线条，将笔握成一个稳定的姿态后随即在磨砂感的纸面上画出斜线，水平线，竖线等规整的线条，随即将笔递给我加以练习。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练习排线，直到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际朱志鑫才开始教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讲了一些关于透视与结构的知识点，再藉由形象的例子让我更深一步的了解，接着则是教我一些简单的体块，让我在课后多加练习排线和对体块的观察理解。

一节课上下来我隐隐感到了自己略微泛滥出的心不在焉。似乎注意力一直无法完全的集中，我总是容易被朱志鑫身上的一切所吸引。时而是他摸不着边际和来由的气味，恬淡的裹挟在他周身，总是悄无声息的就钻入我的鼻息，让我忍不住去思考这味道的组成。时而又是他软茸的发磨蹭过我的手臂和胳膊肘，每当他专注的探向画板指导和纠正我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他作乱的发丝无处不在。

也许是为了弥补这样的愧疚和游离，下课后我提出请朱志鑫吃冰粉，说是对老师费心的报答。朱志鑫只是眨巴了眼睛望向我，没有做过多推拒。

我们出了小区后又越过几处坡坎和小巷，拐进了一家我常去的冰粉店。

朱志鑫点了一碗招牌冰粉，我点了一碗冰汤圆。

店里人头攒动，我们只能坐在柜台前的一桌，耳边尽是制冰机的轰隆作响和顾客点单的嘈杂声。

在这样吵嚷的环境中，我和朱志鑫必须凑的很近才能听清彼此的说话声，每当他俯身朝向我之际我都能清楚的瞥见镶嵌在他薄透耳廓上，侧脸上的小痣，这些小痣并没有令他的面孔失色，反倒削弱了他五官本有的锐感，显得愈发温和起来，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等冰粉和冰汤圆端上来后我们便掰了勺子开吃。朱志鑫埋头解决着他面前的冰粉，只留给我一个卷曲的发旋，他用勺子舀起浸了红糖的冰粉，吃的时候像猫科动物般先露出一截小舌再送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开始咀嚼。我觉得他吃东西的姿态实在可爱，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就低着头佯装用勺子捞碗里的汤圆，实则闷头暗暗的嘴角上扬笑起来。

朱志鑫很快的吃完碗里的冰粉后，兀自从背包里取出速写画板来，我问他是要画店里的人物吗，他摇头说不是，然后笑着告诉我作为请他吃冰粉的回礼，他要画一张关于我的速写。

听到这话后我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俨然一幅正襟危坐的姿态，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己成了一个不合格的速写模特。朱志鑫勾着唇角笑我，说不用这么紧张，保持一个大概的姿势就可以啦。

我略微松弛了身子，但仍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一直驻留着几分钟前的姿态，挺胸收腹，仿佛回到了高中刚入学的军训那会。可朱志鑫又不是教官，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紧张忐忑。

朱志鑫画的很快，我只看到他一手攥着画板，一手握笔，唰唰几下功夫便将速写完成了，随后将画板翻转过来递给我看。我接过板子，看到上面用碳笔描绘着一个惟妙惟肖的侧面轮廓，和一具过于紧绷的身体，在我看到自己双手握成拳的动作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自己当时的姿态在他人看来是这样，也难怪朱志鑫让我不要那么紧张了。

分别之际朱志鑫把画送给我，挥着手面向我说过两天再见喔。我亦朝他挥手告别，手心攥着的画很是滚烫，仿佛被他的体温给熨帖温热了似的，在这夏夜拂过的晚风中，仍然带着白日难消磨的暑热，我的袖口和裤管都为风而敞开着大门，任由这些风呼啦啦的钻入我身体的角落和缝隙，用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填满那些凹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