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五）

都城城南有家医馆，由一双姐弟经营，听说是两年前躲战乱迁来的都城，医院项大夫是那个姐姐虽然是个女娘可医术确实好，待人也友善不像其他大夫嫌贫爱富，每月还会去城南郊外义诊，最最重要的是这家医馆医药钱确实便宜。

那个项家儿郎看上去倒是有些孤僻，基本路过都能看到他捧着书册坐在医馆角落，想来也是个想考取功名的，只是寒门想出贵子谈何容易，这项家女娘倒是惯着她弟弟，要她们说还不如学两门手艺。不过读书人就是好看，面上也不像自家臭小子一般黝黑皮糙的。这今后实在不行当个教书先生那他们家孩子还能来识几个字。

她们口中的项家儿郎，就是凌不疑，放下手中书册，拿两指探了探壶腹，便走去后院打水烧了起来。

凌不疑眼睛盯着炉火却在想些别的。

两年前他与元笑逃过一劫后，决定前往都城。毕竟霍家老宅就在都城更何况他没见到他家阿父阿母还有阿狰的尸骨，他相信他们还活着，那他们一定会回都城。

于是元笑带着他还有舅舅一家的骨灰扮做流民进了都城。

虽然他疑惑元笑一个医女哪来的那么多钱财，但他在未与家人汇合前确实要靠着元笑过活，所以看着元笑只砍了一成价就全款买下了城南一家铺子，倒是没问出口。

他也不是不想回府上，只是他不认为孤城霍家灭门是偶然，贸然回府谁知道会不会惊动些什么。

他上街打听，听到百姓说霍家灭门孤城灭城，看他们自发披麻向城西孤城方向跪拜，也听闻他的阿父因为掌管粮草当日出城运粮躲过一劫后遇上援军，坚守有功，听闻皇帝要封阿父侯爵，因其他战区要人便还未归来。

只是未听说他家阿母和阿狰的消息。

他找了元笑商议，在他归家前暂请元笑收留，待他还家必报之重谢。

元笑倒是没想过凌不疑是这个想法，还是同意了，他们对外说是姐弟也是为了不惹人注目。

这两年来，元笑当然看得出来凌不疑的不自在，确实他满打满算是个借住的，人在屋檐下，即使说好待他回家会有补偿，可少年郎确实不如在自家自在，从他明明想吃杏仁酥却不愿找她要钱故而忍住不说就可以看出来。

元笑到底是心疼这个孩子的，时不时的会给他买些吃食，忙时让他帮忙抓药熬药也会给几贯银钱，小孩子还是自己身上有钱的好。

她还记得凌不疑第一次拿着她给的一贯钱，手足无措。

凌不疑出身好，从小动用的收到的不是银元便是金子。倒是第一次拿到铜钱，心中自由一般滋味。

这两年相处下来，凌不疑倒是自在了些，在元笑义诊时会帮忙摆桌椅、维持秩序，也会在发觉壶冷的时候自己去烧热水，他跟元笑还好冷的无所谓，只是若是来人，患者总不好饮凉水。

昨日，凌不疑阿父凌益随军凯旋，圣上封了城阳候。

他们昨日晚间商量好，今日晌午便去找父亲。

凌不疑刚从后院进来提着烧水壶要往茶壶中倒，就听到外面百姓闲聊。

“那个城阳候对昨天回来那个，听闻自己妻子还没死就娶了新妇还是他表妹。”

“是啊，我记得他是霍将军的妹夫，这直接被霍将军的妹妹找上门了，听闻已经去面圣了。”

“不是说是以为霍家娘子死了才另娶的吗？”

“这你也信，可怜霍家娘子一人带着儿子过活。”

“就是不说别的，就算霍家娘子真死了，这凌家怕是孝都没守直接娶了新妇，忒不厚道了。”

“也不一定，不是说这霍家娘子是被崔祐将军接回来的吗，嘿嘿你们懂吧”

“你思想怎么这般龌龊，那可是霍将军的妹子”

水壶脱手落在地上，医馆的地面是土混的软地，水壶倒是没破只是水在空中溅开，滚烫的热水打湿了凌不疑的衣衫，他却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