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立阳市中心的慕嘉酒店顶楼,南忆出神地看着脚下这座城市,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红酒杯。
暮色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城市里的一切,西山的落日好像将无尽的繁华从这里剥离。
“小姐,尹小姐在宴会厅等你。”宁嘉泽轻声提醒道。
南忆回神,懒懒的理了理棕褐色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随手挽了起来。
端庄古朴却不失清新。
繁复的天青色缎面旗袍规整地穿在她身上,发尾玉簪晕染开月色,眉梢留笑,顾盼生姿。
南忆淡然的看着落地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唇瓣无意识微抿。
宁嘉泽的心跳在一瞬间骤停,不由得抬起了手,想去触碰眼前的光雾。
“你——”南忆条件反射抓住了宁嘉泽的手,面色不善。事发突然,南忆看向宁嘉泽的那一瞬间眼里满是戒备。
宁嘉泽没想到南忆的反应会这么大,慌乱中掺着失落。
南忆看清是宁嘉泽后松开了手,并且问问颔首,郑重向宁嘉泽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问题。”
“没,没事。”宁嘉泽表面装作不在意地摇摇头,实则内心泛起阵阵苦涩。
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
“尹小姐说她在宴会厅等你。”宁嘉泽很快平静下来。
南忆不急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红酒杯,看了眼左手腕表上的时间,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早了……”
南忆随即又看向宁嘉泽,对他歪了歪脑袋,眼里透着询问。
这是在问他跟不跟她一起去。
宁嘉泽本是不情愿的,他一向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种交际场合。
但他对上南忆的视线,不由得喉咙发紧,而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南忆的脸生的很美,艳丽,却不俗媚。可她偏偏又有种清冷古雅的气质,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这样两种矛盾的特质在南忆身上出奇的和谐。
在南忆看来她的举动是正常的询问,但在他人视角下的南忆与平时漠然的她就形成了一种反差。
从遥远到咫尺,人们往往着迷于这种反差。
“那走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南忆心情好了点,语气了也多了一丝轻快。
慕嘉酒店8楼宴会厅内。
尹唯一席酒红色礼裙艳压群芳,与她凛然的上位者气场相配,英姿飒爽,美得不可方物。
南忆几乎一眼就找到了尹唯,两人隔着人群遥遥一望,四下寂然。
尹唯向身边几人说了句抱歉,随即大步迈向南忆,嘴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这么早叫我下来。”南忆一脸宠溺的看着尹唯,眼里温柔的都能溢出来。在对待尹唯的事上,她从不避讳外人,一向是摆明了的偏爱。
尹唯一把环住南忆的右手,亲昵的贴在她身上,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再说。”
南忆心知隔墙有耳,也不再追问,可到底心里多了些警惕。
“汝窑啊。”云之滨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旁的男人,示意他向南忆的方向看去。
刘逸阳刚挂了电话,对云之滨的反应嗤之以鼻,提不起丝毫兴趣。
“骗你不是人!”
“千万别说你认识我,丢不起这人。”刘逸阳嫌弃地看了眼云之滨。
云之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刘逸阳,一脸无语道:“你就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一个人吗……也未尝不可。
正想着,他随手拿了杯红酒漫不经心的轻晃着,若有所思。
她过得还好吗?又变了多少呢?
刘逸阳这样想着,竟突然对云之滨口中的汝窑有些好奇。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不由自主落在了觥筹之间的那一抹素白上。
银丝素缎,云纹青扣,蓝田玉暖,沁雅如安
“南……忆……”刘逸阳近乎无声的呢喃着。
十来步开外的南忆毫无征兆地回了头,随后毫无防备的迎来了这场久别重逢。
两人相视无言,在刘逸阳呆滞的目光中,南忆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相比南忆的坦荡,刘逸阳的生涩拘谨显得无处遁形。
对上刘逸阳复杂的目光,南忆无声叹了口气,开口询问:“聊聊?”
“……嗯。”
尹唯和云之滨虽不乏震惊,但也识趣地走到一边,不做打扰。
“东阳集团董事长,年少有为啊。”南忆淡淡笑着,对刘逸阳举起酒杯。
刘逸阳轻轻与南忆碰杯,有些恍惚。
“那你呢?你不是不爱喝酒吗,别喝了,伤胃。”刘逸阳视线落在南忆红酒杯壁的唇印上。
这样的关心也曾牵动着南忆的心弦。经年一别,如今重逢又怎么能完全释然。
只可惜,这一句话晚了九年。
“我是陪朋友来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样的自以为是。
刘逸阳没明白南忆的话,但也察觉出南忆的冷淡,就没再说话。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彻底底。
南忆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又拿了杯香槟在鼻尖轻嗅。
“阿泽,我手上这杯香槟,等会找人送去化验。”南忆打开手机给宁嘉泽发了条信息。
不知怎么,南忆又想起了九年前那无比沉重的一天。想起了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和心里那无人包容的唯一一次任性,以及刘逸阳的一句“算了吧”。
“刘先生,该放下了。”说着,南忆转身离开,看不出丝毫的留恋或不舍。
刹那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南方的雨淅淅沥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润入一个人的回忆,又消散的那样决绝。
月亮总是会西沉,雨也总是要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