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第三

她想要的，总是能得到，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此刻，眼前少年的真心。

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想要牢牢抓住他的心，比登天还困难，她从不怀疑他的爱，却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选择离开。

如果不离开的代价是死亡，他绝对不会松开她的手，但如果死亡的危险倾斜天平，轮到了她，那么……

她知道他会选择什么，因为如果位置转换，她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跟他一样的答案。

比爱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生命比陪伴更恒长。

“喝了”

一碗滚着热气的醒酒汤被他放在她的面上，少年冷冷地看着她，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大有不管她的架势。

小满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顺从他些，喝了醒酒汤。

喝完以后她也不做追问的态度，让他感到意外。

“你不想再问些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小满咂咂嘴，略有惆怅的看着满地的狼藉。

“……”

少年看了看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小满知道他的性格，便继续道：“再说下去，你会回答吗？”

少年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不会”

“对嘛”小满自顾自地趴在桌子上，晕乎乎的脑袋让她不能自主大脑。

“继续去逼问你说起不愿谈起的感情，没什么好处”

“你也会有顾忌么？”

小满闻言，抬起头，目光疑惑。

“会”

她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回答了。

他吃这一套，吃真诚坚决的态度，他纵有十分不满，也发泄不出来。

“结局和过程，那个更重要？”

她忽地抛出了一个话茬，这些日子她思考的话题，缠绕她半夜不能入眠的问题。

她知道他现在满腹都是想跟她说话，想说的事情多不胜数，却又没一件可以毫无芥蒂顾忌地拿出来谈论。

她手指敲着桌面，“如果结局更重要，那么过程怎样不都无所谓么？如果过程更重要，那么只要高兴就足够了……”

斯卡拉姆齐静静地闭着眼睛，不知听进去没，小满便继续道：“一本书，读一百遍，和读一遍的区别又在哪里？”

“……有意思”

他轻轻的冷笑两声，态度却并不附带着刺人的不屑，他只是神情冷漠，坐了下来。

“一本注定结局的书，再看一千万遍，也都只通往一个结局。如果真有这样的假说，那么我想所有生物的终点既然都是死亡，那么人也就如书一样，再挣扎再痛彻也都无济于事，逃不过翻阅的人评价一句，无趣，无味。”

“那人类百年的生存又成为了没有意义的东西”他摆了摆手，眉宇间神色肃穆，“而此刻，什么又是有意义的？”

人类的生命短暂，区区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对于寿命无限长的人偶来说，他至今对人类寿命的认知还是存在曲解的。

一朵花，需要一个季度的滋养，方能发芽生叶开花。

一个人，需要祖辈的心血滋养灌溉，数十月才能长成独立的个体，此后便是长达百年的流浪。

“一本书，只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主结局，无论阅读多少遍，都不会改变结局。”她说道：

“如果有一本书，它只有开头，只有结尾，过程由你亲自填写，可结尾却是注定好的，你不会去执笔吗？”

“呵……你是想说人的命运早就被注定好了吗？”

少年看着她逐渐严肃的表情，蓦然收起了冷笑，心中微微错愕。

“不”小满说道：“结局固然重要，可过程固然重要，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是众叛亲离，痛苦不堪的，而死前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局，你是幸福圆满的，这样就能挽救一个痛苦的人吗？”

“并不能，这样只能让他感到一丝慰籍，可这样就真的可以让他接受一生无奈的坎坷都只是上天开的玩笑吗？”

“过程亦然重要，如果你只在意结局是否是好的是圆满的，就会忘记来时脚下的路，脚下每一枚鹅卵石都是不同形状的。或许启程太久，人们都会忘记出发的意义，但我想说，旅途的意义不止是为了终点的相逢，更是旅途中怀揣着喜悦而前行的心情。无论见到的结局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但来之时心中的喜悦已经给了你更美好的回忆，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不是吗？”

“一本固定结局的书每看一次都会有不同的领悟，你会看见从未注意的地名，从未注意的角色，以及……你注意到却未记住的错别字。如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一个终极的意义的话，我想就是体验，去经历这数百年历程带来的感受。”

“人类的幸福本身就是狭隘的，太广阔的天空，我触摸不到，那它就不是无垠的；太深奥的大海，我探索不到，那它就不是深渊；渺小人生，百年一弹指，纵观一生没有亮点没有意义，也是有意义的。”

“只要活着，留下了记忆留下了痕迹，就是意义。太多普通的人做不到上够天际下摸深渊，可只要伸出手，谁又能说，他没有摸到天空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如一道光，她缓缓看向他，决绝而又坚定。

“如果我可以执笔，我一定会去尽到所有我能做的，就算这本书的故事无疾而终，结局烂尾，可它曾经辉煌过，就不算彻头彻尾的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