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这二人的声音如同雷鸣,我真得教养她们一下,在外面好歹要淑女一些,总不能像我一样,“主子,主子,我们可算找着您了!!”
说着,夏萄凑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主子,您给咱透个底儿,这是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我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软软的真好捏啊,“我告诉你们,我,刚刚......”噗地一下,我猛地大叫一声“啊——”给她二人吓得一激灵。
玩闹之后,我一本正经的说,“现下,的确有一桩好玩的事,而且,”我环顾一下周围,朝她们招招手,轻声细语地把我和阿闲要假装身份以及这一系列事情,略微挑选着说了个四五成。
“所以,主子,咱们现在是您和护卫大人的丫头,你和护卫大人是...”
“是夫妻。”
“夫妻?!春桃你再掐掐我,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耳朵一阵眩晕...”
“不是,主子,您这,这若是让王爷知晓,咱们再多长十个脑袋都不够抵命的,您这...”
“诶呀,您这什么啊您这,咱们呢,就是在这一间小院子里面,除了这儿,今日的事皆成昨日之泡影,何人会知晓?除非——”我一脸坏笑,“除非你二人日后出卖我,专在王爷面前打我主意!”
“婢子们断不会做出如此天打五雷劈之事!定叫奴婢不得好死!”
“别别别!你看看你们,”我赶忙搀着即将要跪下的俩人,“我就是爱开玩笑,你们别用心了才好,你们姐妹俩真心待我,我是知晓的,所以今日只是帮我一个忙,再说,我也确实好奇,这苏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婢子们自然是向着娘娘的,全然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如今已过了午时,游龙的壮士们三三两两都慢慢回来搁一处歇着,我瞧着时辰差不多,就随意寻些吃食垫垫肚子,这来回走动的,真饿了不少。
“少夫人,”这俩丫头机灵,改称呼改的很快,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少爷在何处,咱们可要去寻寻?”
“不用,”我摆摆手,目光看向一处,“这不是来了吗?”
人群中,他又高又瘦,一副生人勿近不好招惹的样子。我朝他摇摇手,他很快就顺着这个方向大步走来。
“如何?”
“什么如何?”他说。目光转向我,又打量了两个丫头,开口道;“你如何?”
我耸耸肩。“很好啊,苏小姐怎么样?”
他低头笑了笑,他居然这么低头笑了笑,我瞬间好奇,“怎么一提苏小姐,你这笑得,这么不值钱?”
“妥了。”他顺手拿起一个小葡萄,“酸吗?”
我摇头。“甜的。”
“西域进来的,自然是上等。”他昂首,性感的喉结随动作微微起伏。
“小小酒馆,怎得还能有西域的好东西。”我再给他拿了一颗,“真有趣。”
“难得你这么信我。”他突然很郑重地说。
“当然信你啊,”我随意捏了一下耳坠,不知想到什么,“我只能信你。”
“你这么好骗可不行,日后把你骗的一穷二白,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可怎好?”
......
“各位父老乡亲们,承蒙大家赏脸,还请随苏某至前堂落座,揭牌此番龙舞节魁首。”
“东榆林巷卢府,八枚!”
“七湾巷刘氏,四枚!”
“杨楼街郑府,十二枚!”
“步后街赵坊,九枚!”
上头还在源源不断地报个不停,我屈肘撑在桌面上,阿闲剥了些瓜子,我伸伸手,他皱了一下眉头,“这,每家每户都得报?”
多丢脸啊......
“无妨,”他凑了一小把瓜子仁放在我掌心,“咱们是新进城的一户,无人识得,权当寻个乐子。”
我点点头,话虽没错,怎么就这么听上去不太舒畅呢?
“桃溪路覃氏——”我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两枚!”
含泪咬下一个瓜子仁。
“主子,咱们有两枚!!!”
“很骄傲?”我垂手,给她们俩抓了一把,“还是磕点儿瓜子吧。”
“水巷子常村常银匠,四十二枚!”
二十二枚?!我含在嘴中的瓜子仁都惊呆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好手艺,听了许多,连上二十枚的人家都寥寥无几,感情这手中的云牌都投去传闻中的常银匠家中了。
众人叫好,看来这龙首非此家莫属了。
“春桃夏萄,咱们带了多少随礼?”
“十两银子,绰绰有余了。”
“话虽如此,就怕别人嫌了银钱俗气,总比不得备上一些礼物更能显得咱们尊重上心。”
“放心吧,”阿闲冷不丁地一笑,他轻轻看我了一眼,“多少人,根本就没有这份心的。”
他说,待你去了便知晓了。
龙首既出,紧接着就是一个长相很是憨厚老实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的身旁有一个年轻男子,瞧着身形不低,只是微微佝偻着腰,为的是搀扶这位老者。男子眉眼清秀,虽然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甚至在肩膀处还有刺眼醒目的两个小补丁,但这补丁却是绣的极为规整,颇费心思,由此看来,像是个干净整洁的人。他略微有些发黄的头发高高的梳了起来,额前两缕平添一些少年感。
这应该是一对父子。
“常银匠!恭喜恭喜啊!”
“常银匠,今年的好彩头可被您家给讨取了,咱们大伙,诶哟,徒留羡慕的份儿啦!”
......
苏晋拍拍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我歪了歪身子,坐直起来。
男子先开口,“街邻关照,常某铭记于心。只是常某家贫,怕是只能辜负盛情——”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一个衣着甚是华丽的夫人打断。众人的目光朝她聚集,那尖锐的声音听得我极为不适;“常银匠一生好手艺,又勤劳肯干,怎么到今日了,还总唤着家贫?”
“是啊,莫不是藏银家中,却舍不得今日做个东吧?”
男子连忙开口,“众人有所不知,家父心善,除去日常补给之需,其余钱财都用来接济贫孤,一生济贫无数,这才自家日子过的清贫了些!”他说的言辞恳切,脸色甚至因为着急而微微有些泛红。我皱皱眉头,下意识地竟然为他着急。
“常银匠心善,的确有所耳闻。只是这么多年的规矩,这么破了恐怕会.....”
“恐怕会坏了咱们城的风水运气啊!”
“是啊是啊......”众人连忙和词。我看一眼四周,这热火朝天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诸位——”苏晋突然站起身来,“诸位若是不嫌,今日要不就在我卧湘居设席吧。做东的仍然是常家,我就当图个善,银钱就免啦。”
下面沉默了片刻,半晌,才有一个人拍手称好。
再度陷入沉默,苏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台下众人,又扭头瞧着那骑虎难下的父子俩。片刻,人群再度爆发,由一人领头:“苏大掌柜善名远播,却也不能当个冤大头啊!”
“是啊,倘若日后再有此类,人人皆喊穷苦,岂非咱们大伙年年都来卧湘居白嫖了啦?”
什么道理?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暗暗咬了咬牙。
“常某之幸,得,同乡挂念——”老者的声音响起,虽然面色不好,但这声音听上去还算稳健,他费力直起身,不比任何人要低等,“邻里不弃,常某自然是不能,破了这善水百年来,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望,诸位莫与吾家小儿一般见识,日后,也莫因今日之事,平生嫌隙...”
“常老豁达,”一个满腮胡子的大汉拍拍手,“乡里乡亲的,定不负今日所托。”
台上少年面色难看至极,他微微瞪着双目扫视了人群一圈,甚至与我对视了一眼。
我竟然有些心虚不敢与其对视,原是因为我也正是这台下众人的一员。
他的目光最后锁在了苏晋身上,其怨愤凉薄,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苏晋笑着,没有与他说话,三两个小厮涌过来,簇拥着他下台去。
我看着男子搀着常老匠,二人走的步履极缓,老人家一颤一颤,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悲凉。
“他是苏梦微的爱人。”阿闲凑到我耳边,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