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过后.高启兰

15.

我开了灯，拿了一双塑料拖鞋递给了她，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你喜欢吃什么？”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高启兰用那双平静的眸子看着我:“你不记得了吗？”

我一愣，右手不自觉的挠了挠头:“红烧茄子，糖醋排骨？”

她点了点头，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我在手机上找到了教程，手忙脚乱的开始做菜。

桌子上全是她喜欢吃的菜。

我喊她喊的过于顺口，仿佛回到了以前最美好的时光。

高启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和我对视了几秒，我先将目光撤了回来，把碗筷放在了她面前。

“很好吃，小寒的手艺和以前一样。”她夹起一块排骨说到。

我面上不显，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快要吃完的时候，高启兰抬头问我:“今年你回去吗？”

听到这句话，我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她接着说:“你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

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回去干什么？惹她们生气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吃菜，她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吃完饭，我熟练的挽起衬衫的袖子，准备洗碗。

高启兰想要帮忙，我还没开口阻止，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手腕上。

高启兰快步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腕，皙白的皮肤上有几道弯弯曲曲的刀疤，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我安慰她:“没事，已经不疼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我想抽回手，可是她的力气太大了，突然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划过了手腕。

她哭了……

我伸出右手，犹豫的拍了拍肩:“别哭了，没事了。”

她猛的抬头，“温寒尔，你已经放下了吗？！”

她揽过我，把我抱在怀里:“你不要放下好不好，我还是好爱你。”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只觉得精神失常，我听到了高启兰说爱我。

在以前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无数个夜晚，我曾梦到过高启兰抱着我，温柔的对我说爱我。

但每当我要伸手触碰的时候，却不见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看了心理医生才好。

我想了一下，已经很久没吃药了，怎么又出现幻觉了。

腹部的疼痛给我拉回了现实。

“温寒尔，你怎么了？”高启兰见我面色发白，询问道。

“我没事。”我硬扯出了一抹笑。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卫生间，吐的混天混地。

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高启兰担心的眉眼。

16.

在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闻到了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我直起身，看到了趴在床边的高启兰。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想要揉一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她突然醒了过来，互相对视一眼，好尴尬。

我默默地收回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对不起，小寒。”

听到她的道歉我很疑惑，“怎么了嘛，姐姐，为什么道歉呀。”

“我不知道你乳糖不耐受。”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换药。

“没事啊，姐姐。奶茶很好喝，很甜。”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

“高启兰，你不是想知道我过的好不好吗？”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高启兰，我告诉你，我过得一点也不好。全家人唾弃我嫌弃我，他们觉得我恶心。我的痛苦不比你少，你当真不知道我过得什么日子吗……”

说着说着，泪水流了下来，我抬起头。“高启兰，一切都在变，就像我乳糖不耐受，你变得成熟了，我也一样，我变了。”

17.

出院后我跟着高启兰回了家乡，高启兰在车上安慰我说没关系，还说我爸妈很想我。

我扯了扯嘴角，甚至都懒得回应她这种谎言。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正如不见的这些年。

他们盼着我回去，也只不过是希望我看见高启兰结婚后，能变回一个正常人，去和男人结婚，去生孩子，去走一条他们看得舒心的路。

仅此而已。

到了老家，高启兰问我要不要回家住，我拒绝了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带我去了她家。

我到了她家门口还觉得玄幻，不由得转头问女人，“你未婚夫呢?”

她闻言忽然笑了，开了门递给我一双崭新的女式拖鞋，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可能在哪个男人床上吧。"我怔愣了两秒，这一句简单的话却给我扔出了两个信息。

一，高启兰很少会那么刻薄地讽刺一个人，所以说，她不爱她的未婚夫，甚至可以说厌恶。

二，高启兰可能是形婚。

高启兰给我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拎着我的行李箱去了侧卧。

我忙跟上她，心里还念叨着她刚刚的那句话，"高启兰，你爸妈知不知道……"我委婉了一下言辞，“哥哥知不知道你未婚夫是…你未婚夫喜欢男人?"

她在床的另一边给我铺床单，一个人有点不方便，我把水杯放了过去帮她，跟着高启兰如六年前一样整整齐齐地铺好之后，她喘了一口气，蓦地笑着看我，"不知道啊。”

我刚蹙起眉，她又轻飘飘地扔下一个炸弹，"但是你爸妈知道。"

我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没说出话来，高启兰慢慢走到我面前，双手环住我的腰。

她比我矮了一点，但抱起来我却很容易，能闻到她的香水味，和几年前的一样。

我只觉得眼皮有些沉，后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在我的怀里，我定了定神，她的皮肤很白，头发有些凌乱，她的嘴唇很薄。

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却又惊慌的转过头去。

怀中的那只手却扼住了我的一把，轻轻的碰了一下。

“早上好，小寒。”说完，她下床开始洗漱穿衣。

“早，早上好。”

我洗完漱出来，看见了床上的一套黑西装，我认出来了，那是当年公布温氏继承人的时候，我穿的那一套。

她走了过来，拿过领带系在我的黑衬衫上，缓慢的说到:“阿寒，今天和我去你家，好吗？”

我抿了抿唇，没有拒绝，但是只觉得困惑，抗拒。

我像个木偶似的让她摆布，最后她拿出了无框眼镜替我带上，又把黑色的条纹围巾将我围上。

我站在镜子前，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18.

进屋，落座，喝茶。

我惊奇的发现他们对我的态度比几年前好的很多。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观察我的神色，小心翼翼的。

心里感觉刺痛。

“怎么样？”高启兰坐在旁边问我。

什么怎么样？不理解。

“很好啊，很好。”坐在沙发上的二人接过话，眼眶微红，声音微微颤抖。

“阿寒，伯父伯母有话对你说。”说完，她起身要走。

“别走。”我拉住她的衣袖，说出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

高启兰只能无奈坐下，示意他们开口。

“小寒啊，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当年我们只觉得丢人，并没有带你去了解同性恋这个词性，只是想着让大家不知道，怕笑话我们，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小兰回来的这几年，也一直给我们做心里建设，我们真的很对不起……”

我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抬起头，猩红的眼眶刺痛了他们的双眼，我只听见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抱歉啊，你们做得很对啊，我这里面过得很好，就是可怜你们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让我丢人了。”

沙发上的二人瞬间愣住，女人顿时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呵……怎么还哭了，我都没哭哎。”

“我原谅你们了，你们别哭了…”我渐渐地不耐烦，站起身，拉起高启兰往外走去。

19.

一转眼，就到了高启兰和她未婚夫结婚当天。

令我没想到的是，高启兰根本没有去，婚礼上一片混乱，清一色的黑西装白口罩，谁知道谁是未婚夫。

我和高启兰在她家包饺子，“老婆，我今天没去婚礼现场，是不是很棒啊？”

她像一只邀功的大狗狗。

我耳朵一热，“谁是你老婆了……”

门铃响了，我擦了擦手去开门。

我看到了，大哥大嫂二哥还有我的父母……

“好久不见啊，小寒，想不想我们啊？”大嫂走了进来，揽过我的肩膀往里走。

“小寒，也没买什么礼物，就提前祝贺你成为未来的温家家主啦！”二哥手中拿着两个礼物袋向我走来，我有些受宠若惊。

“小寒呐，大哥这辈子啊也没有什么出名的成就，这个嫁妆啊大哥就先给你了，你保管着，你啊，比小兰稳当。”大哥的目光在我和高启兰之间，最后露出了欣慰的笑。

我向高启兰投去了救命的目光，她走过来，接过了我父母手机的东西。

“伯父伯母进来吧，阿寒已经原谅你们了。”

“一会儿准备准备就可以吃饺子了。”

我看着所有人，眼眶一热，这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年。

20.

第二年的冬天，我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西装，作为温氏继承人站在舞台侃侃而谈。

“不负相传，不负盛世，不负责任，无愧自我，不愧时代，不愧国家，诸位，一飞冲天，顶端相见！”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我快步的走下台，跑到了高启兰的旁边，“姐姐，我帅吗？要不要给点儿奖励啊。”

高启兰轻声笑了笑，她揉了揉我的短发，“好啊，都听阿寒的。”

“姐姐，我很幸福。”我看着高启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嘛。”她轻笑一声。

我们在众人的祝贺声接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