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萌说她跟我同年。我们非常谈得来。
然后,在太阳下山之前,留萌就会离开我的脑中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搞笑桥段吗?
千岁在等我的吐槽吗?
不,可是千岁的脸上,并没有刚完成一项伟大搞笑工程的得意神情。
「啊,嗯——千岁,对不起。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接下来的两分钟,她不急不徐地再为我叙述了一次相同的内容。
听她以认真的态度讲完后,我顿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因此有种诡谲的尴尬感。我想尽办法,挤出一个疑问来。
「……这个,留萌同学离开千岁的脑中之后,是回到哪里去了呢?」
千岁的眼中蕴含着温柔无比的情绪。
千岁用一种宛如冬日清晨般清澈的声音说:
「留萌本来也住在这附近,但后来她住进了日本某个大医院里,跟某种难以治愈的病魔搏斗。要是留萌没有住院的话,跟我同年的她,应该也会就读彩市的某个国中才对。
遗憾的是,留萌说她在医院里几乎一直都是躺着的……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她可以让自己的意识飞到很远的地方,跑进某个人的脑中,而且还能跟对方说话。」
「……」
千岁回答了我的问题。依照谈话的顺序,接下来应该轮到我说些什么了,可是……
呃,我该说什么好呢?
我面对着前方,对身旁的千岁道:「我说千岁啊,」
「你的身体是不是还是不太舒服啊?搞不好发烧了还是什么的。」
「不必担心。我的身体状况好到现在出发去远足都没问题。」
「喔,这样啊,那就好。」
「……十、十胜呀。」
千岁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恐惧。我反射性地转过头去。侧脸好近。
千岁转向我……
她用元气饱满的声音又喊了一次「十胜呀。」
由于她的声音实在太明显是「刻意逞强打起精神来」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受到压力,而回道:「喔、喔。」
「你、你有没有想问什么关于留萌的事?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啊,对了。
『飞进别人的脑中,只存在于意识里的人』这个说法好像太长了。十胜呀,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好的简称吧。」
「嗯,好。」
飞进别人的脑中,只存在于意识里的人。
听千岁讲了这么多……
我遗是不禁这么想。
那是什么鬼啊。
我想不出什么好简称,不过却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想问你,留萌同学啊,那个……」
千岁的脸上浮现了自然的笑容,彷佛很开心我对留萌抱持一点点兴趣。她说道:「嗯、嗯。」催促我赶快说出问题。
「她是不是有什么遗憾啊?千岁你本来就有灵异体质吗?」
「……十胜。」
千岁露出失望无比的表情,但在下一瞬间,又硬挤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似乎想修补不小心让对方看见自己失落表情的事实。
千岁微微地摇了摇头。
「……留萌不是没办法升天的鬼魂啦。」
「啊,对喔。呃,例如啊,就算千岁潜进地底,留萌同学也可以进入千岁的脑中吗?」
「……十胜呀,留萌不是手机的电磁波喔。」
「啊,对喔……呃,呃——那比如说……」
「十胜,今天的放学好玩吗?」
话题转换之唐突,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或许是在补偿千岁那不擅表达的心吧,她的一双大眼满溢着感情。她的眼神似乎诉说着她已经放弃了什么。
面对这样的千岁,如果我说出丹下的罩衫变得透明,或前方的内裤湿透等事情的经过,那我就是宇宙级的无敌蠢蛋了。
……
又是一阵沉默。
我觉得千岁说的话很像胡说八道。
或许我的想法,已经不经意地在我的表情或态度上流露出来了。
或许千岁已经察觉了。
可是,我做不到立刻点头,表示:「咦~原来留萌同学是那样的一种存在啊」,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因为那实在太像编出来的故事啦!
忽然问,千岁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由于中间有扶手的关系,即使只剩下我一个人,座位还是很小。
千岁背对着我,用一种几乎要被公园远处传来的孩童嬉闹声盖过的细小声音道:
「我还以为可以跟十胜说呢。十胜这么体贴,十胜这么在乎我的心情,又是一个处处替人着想的人。」
总觉得接下来应该会出现「可是」或「不过」之类的转折连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