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却始终让我沉迷，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 疯狂梦境。

“李老师，我打听个事”“你早恋过吗?”默默翻个白眼，我倒是想起来一些经年往事。那时候我还不是级长，在春风工作两年多，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数学老师，谁曾想哪一天校长把他拉到我身边。“李老师，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学语文的，分到了你们班做实习老师，跟着你来学一下班级管理。”嬉皮笑脸好像是眼前这个人的代名词，“不正经”，心里暗骂一声，也只能接过校长送过来的这个任务。拌嘴自然是少不了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跟快就吵得春风中学人尽皆知，无他，教学理念不同尔耳。彼时，我正在苦恼新的教学理念，我是春风中学的毕业生，和自己曾经的老师一起，向校长提出了“十分教学法”，希望能帮助学生全面发展，可惜，在这个应试教育时代，分数便是学生的命根子，我们找遍关系，这个提议也不了了之，校长温和却有距离，“我是支持你们的，你们想怎么做学校都会支持的。”领导人惯事会说漂亮话，说的简单，“支持支持”，经费呢，执行文件呢。只有一天，正在焦头烂额地翻着文件的我被他看到，“李老师，干嘛呢”，大大咧咧惯了的他凑过来，大致浏览了一下文件，“还挺有想法哎，我要入股。”“入什么股啊，校长都没明面儿上同意”，要被他气笑，我还是一如既往翻了个白眼回应他。“我帮你搞定”，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用了什么方法，由不得我不相信，过了几天校长倒是真的约见了我和我老师，拿到执行文件的那一瞬，我们热泪盈眶。只是听说，那个吊儿郎当的潘老师，在校长办公室吵得昏天地暗，还惊动了校董却毫发无损，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大概，他是哪家过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吧。

是他陪我流血破皮陪我失眠时交换着回忆，也因他才成就我，换别人就失去结局。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若不是他我怎么走过 籍籍无名。

“李老师，我来做你的观众呗。”马上就要进行教室技能大赛了，我很看中这次比赛，老师转行政时告诉我，这次比赛如果能获奖，我应该能升上级长，我的梦想只是做一个学生的好老师，可是没办法，要推进我们还在继续的教学改革，我需要一个高的话语权，“加油吧，李萌”我这么和自己讲。没曾想，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尾巴，这个时候的潘老师已经成为了春风中学的正式语文老师，好像是前世认识似的，我们虽然天天吵吵闹闹，默契却也表现了个十足，他总能在我想要改善表达时提出一个我想说却想不出来的词，“语文老师就是不一样啊”，我也常常笑着和他打闹。限时一个月的比赛准备时间，我磨过大大小小无数次课，无一例外，他都兑现了最开始的承诺，每一次磨课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听说是特地调课过来的；磨完课的中午下午也能得到他很中肯的评价；焦虑时也会被他从单身公寓拉出去散步，想起他有一次开玩笑似的表白，想想他说过的从小姐姐就不在身边，我摇摇头，只是小朋友想姐姐了罢。“一等奖，李萌”，感恩学校，熬过了这一个月后必然迎来新生，我如愿以偿获得了我想要的奖项，看着他在观众席兴奋得像是他获了奖，我又对他翻了个白眼，“嗯，这是我们一起赢来的奖项。”

我真的陪他淋过大雨，真陪他冬季夏季，真的与他拥抱黑暗里，真牵过他的手臂。

太累了，来春风中学六年了，21岁长到27岁，我看起来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可是当铺天盖地的压力来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匆匆地给他发了个短信，我就翘班了，反正没有课，管他呢。放学后，已经是我男朋友的他轻手轻脚回了宿舍，生怕我在睡觉吵醒我，倒是在一进门时被我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没事，我先去泡个澡”，生来就不善于表达情绪的我逃进浴室，许是在浴室发呆了太久，久到他以为我出事着急地闯进了浴室，看着他焦急的脸，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潘老师，我们分手吧，也许我们并不合适，我也不想结婚，婚姻给现代人类带来的必然是更大的压力，比如东西的消耗以及之后的选购会让我烦躁，我们一起相处，家庭日用品必然消耗速度加倍，我的焦虑也会加倍，这样身上的压力也会加倍，自己一个人生活就不用考虑别人的需求了”，爱哭的小男孩听完之后却没有哭，认真告诉我“两个人一起更能抵御社会的风险和压力，你说你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你，我们是要一起承担未来的压力的，去吃饭吧，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夜晚，被他搂着聊天时恍然觉得，老师们都说他离不开我，或许只是我离不开他吧。

我共他飞过地球万里，也一起熬梦想朝不保夕，曾躲进了长街寂静，承诺只去有对方的 前程似锦。

教学改革刚开始时并不被家长看好，众多家长开着车来到学校门口抗议，时值北京市最严重的一次暴雨，大雨淹过了脚脖子，明明是无关的人，他却比我还要倔强，站在校门和来抗议的家长对峙，伞也不知道撑，淋得像一只可怜的落汤鸡，不知怎么的，我竟然有点想哭，立下一定出成绩的军令状和把家长都劝走后，他有点无助地站在原地，一改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也只是想让他们都在春风中学度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时间而已，长大之后就有很多来自成人世界的压力了，怎么就没人懂呢?”，把伞撑到他的头上，他竟然这么说，我怎么能不懂呢，读师范时，老师就告诉我们，“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可是他也说，“如果成绩好很难，那我们不如让他们做快乐成长的小神仙，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花期，保持快乐才是美好生活的本质。”“走吧，潘老师”，我不会安慰人，可是在这夜幕降临时，我只想抱抱他，抱抱那个我们师范学生的共同梦想。那晚，我带他去吃了我很喜欢去的小店，店里温柔的纯音乐放着，也随着他的话一起涤荡，“李老师，我会帮你的，也帮我自己。”在后来的很多个夜里，我都没有忘记他说这话时忧伤的语调和温柔坚定的眼神。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在无人的角落里，有更多浪漫秘密。

“你晕倒了吗，等你晕倒了我亲自做给你吃”，从陈老师那里抢过来他的铁制饭盒，又嬉皮笑脸地把它放到我面前，“李老师你尝尝”。老师们善意的笑让我有点羞得慌，我假装不去看他，心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低血糖晕倒的那天他着急忙慌地把我送到医院，急急忙忙地忙前忙后，我却一时间有点想哭。“李老师，你能不能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气鼓鼓地嘟着脸，像一个急于被安慰的孩子，“我知道了潘老师”，内心真的是感谢他，疲惫却到底侵占了我的头脑，强撑着把他送走我就倒在了床上，太累了。不一会儿，有人敲门，没想到竟是他回来了，“我一猜你就没力气起来做饭，我让我妈煮的汤，你多少吃点，”他大大咧咧冲进来，我刚想阻止，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由他吧，眼前的男孩细心地把还热腾腾的饭菜摆开，然后继续唠叨“我给你买了一些方便吃的东西，你每天早上记得吃早饭，你这个身体太差了，医生还以为我虐待你，差点报警了。”说完他也自觉失言，我们俩俱是“老脸一红”，“我让我妈给你开了点滋补的方子，我去医院给你抓回来了，你得空时泡水喝，我妈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你放心吃”，这个时候倒知道要脸了，小男孩像一个兔子一样蹿出去。

“你吃虾啊”，看我发呆，对面的人着急了，夹了一个送进嘴里，夸了一下他的厨艺，我赶紧借口登分溜走，不想让他窥探我那小小的心事。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可我早把他安排进 全部余生里。

“李老师来测一下星座”，高三的生活疲惫又漫长，茶余饭后，老师们也只能聚在一起做一些所谓的快乐的玩闹，我是从来不信这个的，可是看着他在那边玩得那么开心，我却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李老师，你是处女座，书上说，表面看似波澜不惊的处女座女生，其实内里隐藏着一颗敏感而躁动的心。内敛而保守的个性，使得处女女总是一副腼腆害羞的邻家女生模样。沉着冷静是你们的处事态度，正因为细致的心才需要更多的安全感，所以往往都是有所保留，摩羯座最适合你哎！”“诶，那不是我们潘老师吗？他刚测的。”那时，他入了春风三年已矣，追我追的学校人尽皆知，老师们都在笑着起哄，身边未婚嫁的同事这么少，能理解大家一颗八卦的心，“哎呀，我老潘人见人爱，车见爆胎，李老师肯定也不能免俗，对不对呀，李老师？”他总是不会辜负我们对他嬉皮笑脸的评价，也一半嬉笑一半认真的问出了这句话，殊不知在他悉心照顾的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早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心意，可惜高三的教学压力，我却不能把心意直言说明，或许，把一个人放进我的未来规划里也是挺好的?

我真的陪他聊到黎明，真的同他最默契，真的记得他所有怪癖，真的最害怕分离。

爱哭，真的是太爱哭了。自打一起后，他哭的次数就已经超越了我这一名成年男性的想象。“李老师，我说我爱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我们两个因为太忙碌，不止一次发生过争吵，也因为争吵，他不止一次看着跟我说出这句话。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从小异地求学的经历，也大概是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个冷漠的人，我并不愿意坦荡的透露自己的情感，情感的匮乏使我们最终走向分居，可我怎么会不相信呢？索幸还是要见面的，我们之间异常的磁场，连学生也发现了端倪。“李老师，你是和潘老师吵架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差？”科代表小心翼翼的过来问我。“没事，老师，只是有点失眠，吃了一下安眠药。所以要珍惜你们年幼的时光啊，不然长大了可能连睡眠都来的弥足珍贵。”我笑着和学生感慨，余光却瞥见他狠狠皱了一下眉。李萌，你就作吧，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别人。可我却还是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星座吸引力，晚上他还是回来了，“吃安眠药对身体不好，我要回来监督你。”我妈曾经教导我，在感情里可以试着做主动低头认错的人，可这被宠着的感觉，为什么竟该死的美好？好吧，那我也承认一下，我哪里是什么失眠，不过是离开了他就睡不着了罢了。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希望能得世界允许，坦荡一次喊他姓名 再说爱意。

我的前辈宋老师曾经警告过我，我和他注定不是一类人，忙碌和浪漫不会擦出和谐的火花，我们最终会像她和乔卫东一样形同陌路。万一呢?我从来不是一个性命的人，高二时看了纪录片《高考》，突然决定做老师，从舞蹈生转向醉心文化，我从未后悔。“李老师，听说明年你就不带高三了，我也不带了，那我们是不是有时间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忙碌的生活里简单的调味剂，总是他的邀约，可惜校长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我在春风中学漫长的第六年又成为了一名高三老师，看着他迅速失落下来的脸，我有些不忍“反正明年我也不准备这么辛苦了，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吃吃饭，看看电影啥的。”那就赌一把，万一我们都是罗曼蒂克的老师呢?

关于他我有， 太多的勇气，都是真的好梦不醒。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真的爱看他背影，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真的吻过他侧颈。

2022年新冠疫情逐渐转向常态化阶段，奥密克戎的出现让国人乱了手脚，而我们作为学校里的老师，也要义无反顾地兼顾起社会责任。在一次大规模核酸检测中，他被抽调去做志愿者，不曾像当天有一位外国入境的人没有及时报备，他碰上了，不幸被感染了。救护车滴滴把他拉走的时候，我承认我是真的慌张了。小孩还小，嗷嗷哭着每天要妈妈，可他在医院里也让我心焦，对病毒的不充分认识使我对将来充满了恐惧，我想见他，好几个夜晚，我都在这么和我自己说，也在白天时失态地想闯去医院，婆婆说，孩子还小，不能给他带来危险，小潘说，你身体不好，不能靠近那些地方。可是我想他啊，想得无法抑制，晚上通视频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傻瓜，终于轮到我这么说你了，你看我活蹦乱跳的马上就要出院了，别怕，等我回来你再扇我”，泪光中，我好像看见他笑容灿烂如从前。

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可我只看向他眼底，而千万人欢呼什么 ，我不关心。

“潘老师，你别嘱咐别人，你就是最危险的那个。”“那对你来说，我确实是挺危险的。”早知道他想追我，一直没想他动了真格，兜兜转转追求了我三年，毫不避讳，一如他的性格，大胆张扬。办公室老师们听到这话也知情地笑了，谁说我不喜欢他呢？他不过就是看透了恃宠而骄罢了。

“小舅妈，舅舅有和你求婚吗?”陶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眼前五个孩子都期待地看着我，好像在等什么绝世大八卦，就连他也有些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唔，也许是有吧。”“说来我听听”孩子们立刻精神了。“他拿着戒指说要做为我遮风挡雨的人”，我很认真地说，“小舅妈你怎么想的?”“心安之处是吾乡，我也想做他的庇护所”，孩子们听完八卦一下子炸了，我定定地看着他，这个和我组建了家庭的男人，未来的风风雨雨，有你和我面对足矣。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别去管流言蜚语，这爱请一直相信。

“媳妇媳妇，我袜子呢?”眼前一下子放大了这个男人的大脸，我的合法丈夫——潘帅，唉真是烦人，那有什么办法呢，反正被他吃定了，就烦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