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忱2 布噜布噜

曲檀儿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反复发生在眼前多次后，才随着时间不断的向前推移，在他们的言辞对话中，摸清楚了他们的人物关系。

原来，陛下是曲香檀，后来得到了她那个身体的灵魂是曲小檀，他们两个都是所谓的“神仙转世”，是天选之人，厉害人物。

只有曲檀儿，她还是曲檀儿的时候，曲香檀等着夺舍，她不是曲檀儿的时候，已经被曲小檀夺舍。

多可笑啊，她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但是在她们眼里却只像是一个器皿。

曲檀儿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循环，循环的还是她看的极为痛心的这一幕。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曲檀儿看着眼前血流如注的墨言忱，无声无泪的哭着，在唇齿之间描摹他的名字。

曲檀儿言忱哥哥……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不应该是她的错的。

可是，曲檀儿看着血淋淋死去的墨言忱，感受着自己毫无办法废物一般的双手，却仍旧觉得，这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再强一点，如果她的魂魄没有离体，没有被人夺舍就好了。

那么即便她仍旧是个废人，但至少可以去到言忱哥哥身边，默默他的脸，吻一吻他的额发，告诉他，檀儿从未变过心，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一人一魂再度远远的距离相望，这一次，墨言忱在口中呢喃的名字仿佛有了声音，他说。

墨言忱檀儿……

死亡对于墨言忱而言，不是无限重复，不是反复看到的，但就在这弥留死际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叫他言忱哥哥的檀儿。

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在叫他的名字，像是看着他在哭。

墨言忱檀儿，别哭……

墨言忱拼着力想朝她的方向而去，但脖颈的疼痛带走了全身的温度和力气，只剩下这最后一点思念与不舍，想让她别哭……

曲檀儿也不管不顾的拼力想要来到他身边，哪怕是只能与他一起面对死亡的冰冷，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两人一个濒死，一个咽气，可人生最后的这点执念和遗憾，终究不舍得朝着对方奔赴而去，哪怕并不能移动或靠近一丝一毫。

身边的环境又开始变幻，曲檀儿又重新回到了那水里。

这一次，终于有了点自主意识，终于能够哭出声来，终于能心痛的流着泪，抱怨命运的不公。

她可以死，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世上还有她无论如何也舍不下的人，她死之后，一定会被欺负的爱人。

她不能死，不能放他一人面对这荒诞的人生，不能再让他以为那已经被夺舍了的身体是她，不能再让他的身体孤零零的一个人冷下去。

在一次又一次看到悲剧之后，曲檀儿的意念从未像此刻强烈，她不能死，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将身体交付出去，她要活着！

噗——

布噜布噜，布噜布噜。

依旧是在水里，可是这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曲檀儿终于能动了之后，发现自己依旧能够在水下呼吸，但是这种呼吸是不一样的，能够感受到心跳，她也能动，但她为什么是——

一条鱼！！？

动了一下尾巴，还真的是一条鱼，而且还是一条不大的小鱼。

这荒诞的世界还能更荒诞一点吗？能，你不是人，你是一条鱼了。

曲檀儿晃着尾巴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却发现，她在一个水缸里，受视线的限制，什么都看不清。

行吧，活是活了，但是居然是一条鱼活着。

就很离谱。

变成一条鱼了能干嘛？她现在是连外头的路都看不清，抬头就是圆圆的一方天，说不定是膳房门口，她下一刻再睁眼会不会变成一碗汤？

好在没有，曲檀儿再睁眼也仍旧是在这个水缸里，只不过，从别人上经过一个人，听到这里的动静，垂眸看来时，曲檀儿看清了，那是墨言忱。

曲檀儿口中第一时间就想呼唤他，但张口却只是……

曲檀儿布噜布噜。

曲檀儿：……

如果作为一条鱼能无语抑郁的话，那么此刻的曲檀儿，就是那个无语到连鱼儿本能会摆动的鱼尾巴都不摆了的鱼。

别问，问就是鱼自闭了。

所以他们两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只是青梅竹马，长大后又想在一起罢了，怎么要么就阴阳两隔，要么就一人一鱼呢？

就无论如何也不能以人形重新相见呗？

曲檀儿无法开口呼唤墨言忱，甚至无法将他的面容看个全貌，心情一瞬间跌到了谷底，只觉得人生处处是荒诞，鱼生也一样。

可没想到，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这两个词真的在他们身上有映照，原本目不斜视的墨言忱退了回来，垂眸看向了水缸中那一条孤独的橘红色小鱼。

随行的侍从问，这里怎么会有鱼，墨言忱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看到这条鱼时，仿佛这只鱼儿也在看他，分明不应该的，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却将墨言忱的目光紧紧地吸引了过去。

墨言忱去寻个鱼缸来，将它带回去罢。

听到这话，曲檀儿刚刚已经不会摆动了的鱼摆又重新欢快的摇了起来，这种喜悦似乎也感染了墨言忱，弯腰在这朴素的大水缸前，也露出了个曲檀儿往日最为熟悉的笑容来。

墨言忱真是奇怪，见着你，总觉得目光熟悉。

墨言忱鱼儿也有目光的吗？

别的鱼有没有目光不知道，但是因为弯腰的这个动作，墨言忱一缕发丝垂在了水面上，曲檀儿轻轻拿自己的鱼脑袋顶了一下。

无声，却又切实形象的将墨言忱的青丝带离了水面。

墨言忱轻笑着将自己的发丝取出来，指尖却控制不住的轻轻点了点鱼脑袋。

他一向是个很温柔的人，看着一条鱼都深情。

曲檀儿成功跟着墨言忱转换了阵地，却发现这屋里的布置很熟悉，这分明是她的公主府，只不过不是她的房间罢了。

待了几天了后，曲檀儿终于把情况给差不多摸明白了。

此时距离最后的死期还有一段日子，墨言忱已经和墨连城一起嫁给了现在拿着她身体的曲小檀，只是比起放在曲小檀心尖上的墨连城来说，墨言忱的处境很是落寞。

曲檀儿仰头看着正坐在鱼缸边垂眸落泪，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哪里不够好，所以自小便定了心意的檀儿才移情别恋的墨言忱，只觉得比起心里更难受的是她的嘴。

即便想说些什么，张口也只剩下……

布噜布噜。

——

曲檀儿：我……布噜布噜……不想……布噜布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