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见了一面之后,女主心里为男配而怅然若失了片刻,又坚定了自己选择正确性这件事情,季行简并不知道。
在超市里面毕竟人多眼杂,而且不定时说不定还能碰到个可能的不可能的熟人,不是说话的地儿。
所以季行简只着重说了一下晚上的菜色,以及聊了一下,近期工厂还真的把简易版的婚服做出来了,眼看着第一期销量结束后就能拿分成,她也算是间接当了一回商人。
孟宴臣手里还拎着一袋子活虾,稍微有那么一点沸腾,扑腾了一下,塑料袋子都沙沙作响。
谈生意,原本是应该正经一点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季行简的语气中,就好像是小朋友出去玩儿,路上捡到了个宝石,卖出去了之后赚了笔钱,她都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跨进生意人了。
可爱的不行。
看着季行简毛茸茸的脑袋,曾在某一个世界中,大型的毛绒动物的记忆卷土重来,看着季行简,心就更软了。
孟宴臣是,我们季老板做个婚服都能做出生意线来,天赋异禀,得天独厚。
孟宴臣以后要是我生意做不下去了,就在你的厂里谋个职缺。
孟宴臣我可是要养家糊口的,家里妻子还贪嘴爱吃。
孟宴臣这养孩子的钱暂时是不需要,但是零食的钱可千万不能少。
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上手揉一把,可是两人刚刚才跳完虾,这个手实在是没有办法往头上抬。
可是心里的想法又实在有些灼热,让人指尖都有些发烫,实在不是轻易就能控制住的。
最后还是没有能控制住,朝着季行简的脸颊而去。
指尖微微曲起,用指骨的部分擦着她的鬓发,将一缕垂下来的发丝半带半不带的挂在了她的耳尖上。
比起原本柔顺的头发来说,这一缕被他一拨,相对于整头的长发来说,弄得有些炸毛。
但是拜身高差所赐,从孟宴臣这个角度看下去,带上这一抹凌乱,更衬得她雪颊粉腮,不是完全的温柔,其中还带着些俏皮。
发如其人。
头顶的光照的镜片也微闪,自有一种星辰闪烁的朦胧意境,将孟宴臣的神色模糊了些许,却益发显得缱绻。
分明是在说这开玩笑的话,还带着点原本不应该符合他现在这个年纪的胡扯劲头。
可是偏偏他温柔又认真,把这么一个没谱的事情,说的像煞有其事似的。
季行简一向是秉承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交方式和人闲扯,如果要正经,那她就正经,如果要编故事,那她也不是不能跟上。
所以立刻就顺着语境编了下去。
季行简孩子说:这对父母太不靠谱了,我才不要来。
季行简有这样的眼睛里面只有妻子看不见孩子的爹,孩子觉得来也是要遭罪,还不如先在上辈子混吃混喝。
季行简所以你看,这都是你的问题,我们才没孩子的。
可是代入感太强,就有这么一点容易把自己陷进去的坑。
季行简自问,她这话说的其实完全符合语境,也确实像上面说的那个故事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是,有些话突然这么一下亲近起来,在两个成年人面前,即便是无意,但多少也有点像是意有所指。
孟宴臣脑袋微微动了一下,镜片刚刚还反光的方向一下子就被调没了,他那带着点调笑又带着点微暗的目光,和季行简隔着一层不反光的镜片直直对上,勾连了个正着。
孟宴臣季老板说的有道理,是孟某的问题。
细说起来吧,他的语气明明也没有太大变化。
可是偏偏他自己还把自己的声音往下压了压,就显得一下子沉了下去,好像在等待猎物踩陷阱的放轻语气,比正常的情况危险了许多。
把人耳膜都烫了一下似的。
偏开头,季行简将自己微红的面颊藏在侧过去的角度之下。
同时遮掩住的,还有她明了过来那离谱的话中深意,和孟宴臣言语机锋下的意有所指,以及他唇边自己带出的笑意。
总觉得孟宴臣变得很不一样了,分明还是从前那张脸,从前的那个语气,但却总感觉好像藏着一丝没有说与这世界知道的小心思。
还会打趣人,占便宜了。
这个话题也是不适合在超市说的,所以季行简不接茬了,把她一向不喜欢留给外人的尴尬,留给了自己的未婚夫。
虽然她的未婚夫并不觉得是尴尬就是了。
从挑选好东西,一直到离开超市的回程路上,倒是没有碰到其他的意外,两人提着购物袋,手拉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走在路上,和人群隔开,想起了今天的这一桩不同于之前日子的小意外,季行简轻声这才提出了疑问。
季行简刚刚那个,就是男主宋焰了吗?
孟宴臣轻嗯了一声,将季行简往自己身边稍微拉了一下,躲开了肩头即将划过的一小节树枝。
季行简抿了抿唇,她的眉头也蹙了起来,用了点力气,在眉心硬挤出了点高度,侧过脸,直面孟宴臣。
季行简可是他眉头凑的这么紧,真的不会累吗?
季行简而且说起道理来,虽然你们家和许沁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也是你们既花钱,又花心思,而且精心教养这么大的。
说起这个花心思,季行简想起孟宴臣之前回忆往事的时候提过的。
在付闻樱女士因为一包辣条,发现了孟宴臣对这个不是亲生妹妹的特殊感情的时候,付闻樱女士没有去和那个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女孩子谈。
而是把所有的压力全都放在了亲生儿子孟宴臣身上。
不管是谈话,改姓,还是气场压迫,这些有直接冲击性的东西都自始至终没有透露给女孩子一点。
按照一般的家庭来说,出现这种青春期时候的感情萌动,一般都是针对女方的。
可付闻樱女士不是。
说起这一点,同为女孩子的季行简觉得付闻樱女士简直是难得一见的理智好妈妈。
季行简当时你们两个青春期眼看着有感情要发展的时候,你妈妈没有觉得女方有半点问题,反而觉得有错误也是你的错。
季行简付阿姨管的严,又要抓学习,又要抓作息,还要抓作风问题,在很多孩子心里,可能是觉得又严厉又不近人情。
季行简可是她并不是把你们两个亲生的和不亲生的区别对待,而是一视同仁。
季行简甚至从头到尾除了给你施压,付阿姨对许沁的栽培是真的在用心教导她的。
在付闻樱女士的眼里,有感情,该控制的时候没有控制的住,是她儿子的问题。
有了感情,不只要控制住,而且,应该做出处理和改变的人,也是她的亲儿子孟宴臣,而不是那个孤女许沁。
这就很能说明在付闻樱心里的立场问题了。
季行简古语有云,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季行简付阿姨对许沁,不只是养活了一个性命,更是真的想要培养这个性命成长为一个有生存能力的人。
季行简而非是依附着别人而生的一个附属。
只可惜这几次的见面,见许沁的次数说不上太多,但也不算是没有。
可真的丝毫没有感觉出来,许沁对这个家庭有多融洽。
看上去,许沁也没有和家庭成员有太过针锋相对到不死不休的争执,可除了客气之外,就总会像刚才那样,觉得许沁好像对和孟家有关的人都带着一点防备。
究竟在防备些什么,也看不明白,但终归是隔着厚厚的壁垒。
其实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作为一个虽然从小有残疾,但是也是被父母认真培养生存技能的人,季行简觉得。
也许付闻樱的教育方式确实严厉,未必是教育最好的方式。
可是要培养孩子的自主生存能力这一点,并没有任何问题。
哪怕付闻樱在不止一次的情况中说过,她并不喜欢许沁去学医,觉得医生这个工作并不是许沁的最优选。
但是不管是当初让许沁不要因为早恋就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还是后面把许沁送出国去进修,甚至许沁毕业了之后还帮许沁进医院。
这个严厉的母亲只是嘴上说着这不喜欢那不喜欢,这不要那不要,但是孩子如果真的非要坚持,这个独断专行到好像不给孩子一丝生存空间的母亲,也没有强行给她改志愿啊。
季行简所以为什么许沁感觉和你们每个人都不亲呢,生恩养恩难道不应是同等重要的吗?而且还是支持她自主工作的养父母。
这个问题其实之前也想过很多次,但是很可惜,孟宴臣前世想了好几年,也没有想出来个为什么。
现在季行简再问,孟宴臣也不禁又再度想了一下,但很可惜还像之前一样,他仍旧想不出来为什么。
毕竟他不是许沁。
但当曾经那一段似乎是公开秘密的少年往事,刚刚被季行简这么从家长的角度一剖析,也好像激发了什么奇怪的角度。
孟宴臣也许是因为我们家煮的粥不好喝吧。
季行简???
在季行简疑惑的双眸中,孟宴臣微微抿了一下唇,将前两天听母亲说的许沁那一段发言复述了一遍。
孟宴臣前两天妈妈去看许沁,听到许沁说,宋焰给她煮了粥,她就无法放下了,这些年头一次有家的感觉。
季行简……
无语了,这真的是无语了。
季行简在她家里,用她买的米,她买的锅,用她家的电,给她煮了一碗粥,她头一次有家的感觉。
季行简这碗粥是镶金措银还是点珠缀宝啊?
属实是有点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了。
季行简光是这些也就算了,如果家里没有其他东西,人又正生病,煮一碗粥确实可能会容易让人心动。
季行简但是头一次有家的感觉是什么鬼?
季行简合着你们家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家的一份子,孟叔叔办公桌摆的全家福,差点早恋的时候付阿姨宁可针对你这个亲儿子都不伤害她,又送车又送房,还帮忙解决工作问题,管吃管住管教育,条件优越养到这么大,不是家是敌营呗?
一般情况下,季行简是绝对不会用恶意去揣测人的。
但是这情况真的有点离谱,季行简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眉头真的蹙到了宋焰眉心常态的那个紧凑程度。
听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季行简的眉头越辛苦。
季行简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种不适应,是因为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季行简她不喜欢向上的进步和成功,只喜欢向下兼容的自由。
所以,无论如何管教,如何督促,如何进步,如何成功,如何用心,在许沁的眼里都不是家人,因为那些可以督促她进步的都是枷锁。
她喜欢旷课,翻墙,打架,抽烟,喝酒,这样混混一般放纵的自由,她觉得这样才活得有滋有味,十头牛可能都拉不回来。
可是向下的自由,那真的是自由吗?
依附着另外一个人而活的人生,真的还有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