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尹南风带着罗雀去了放置录音机的地方，然后就离开了。

尹南风走后，罗雀小心翼翼地靠近录音机，准备来一招瞒天过海。他用手机录下了录音机里的声音，接着换掉了磁带。接着直接离开了新月饭店。

摄像头后，尹南风望着这忙碌的“罗雀”突然笑出声：“花儿爷，你还是太自信了。”或许解雨臣根本就没有料到，自他随尹南风进入放录音机的房间，他的一举一动都处于监视之中。这个女子的心思，当真是深不可测。

“录音你能听懂多少？”张姒瑾站在一旁沉声问道。“除了听到了沈琼的名字。”尹南风摇了摇头，说实在话，她真的没太听明白录像带的内容，但机子里的声音让她有一种从灵魂中渗入的寒意。佛爷，她的姑爷爷，似乎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尹南风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张姒瑾的眼睛。“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张姒瑾垂下了眼睛，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似乎冻结了时间。“我是知道些，”她声音破碎，喉咙就像是很多天没有水的滋润，干涩，沙哑，“但我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情只能等你自己去发现。况且，我知道的，也不一定全面真实。”

尹南风沉默了下来，她伸出右手，附上左手手腕儿上戴着的镯子，眼神晦暗不明。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悲哀，那种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这场博弈中，她究竟扮演地是什么角色。是能破了迷局的关键之人，还是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亦或是，一个能对时局产生关键性影响的棋子。

但她尹南风会甘心被人利用吗，谁也不行。她自幼见惯了人性冷暖，看遍了世态炎凉。她希望有人能够不出于利益地爱护她，能让她感受到那一份真正的温暖。

但自从她开始将自己定义为新月饭店的继承人，开始学习那一套又一套的人情往来，那一种又一种的商人准则。她不知何时也开始学会用利益来衡量身边的一切。

当年，人人都称赞尹家的小丫头年纪虽小，却在各种人情场上游刃有余，圆滑世故，八面玲珑。却不知她是早已带上了面具，选择以利益衡量她身边的一切，才让她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自从戴上利益的面具，以利益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审视她的周围时，她好像发现了一点端倪。姑奶奶对她似乎是真心的，但是姑爷爷的举动就有些许意外。在尹南风记忆中，姑爷爷很疼爱她，可是唯独在练功上毫不含糊。

姑奶奶曾笑着说严师出高徒，可尹南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不是训练徒弟，更像是在训练下属，没有一点儿感情。终于，在姑爷爷临终的时候，尹南风等到了答案。

那日，尹南风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整整一天，任凭谁喊都不肯开门。最后还是张日山以暴力撞开了门，看见了缩在阴影里的尹南风。那一日的南风，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失去了所有感情，就这样呆愣愣地望着天。没人知道她心里一直想的，却是姑爷爷对姑奶奶究竟是不是爱。

是爱，还是一种利用后产生的愧疚感。

那一日，小小的南风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会被引爆，伤及所有人。

那一日，尹南风发现她姑爷爷是想在他百年后仍能护住张副官，她没有异义。那时的张副官虽不能说青涩，但比之现在确实多了一份天真烂漫。佛爷想保护他也无可厚非。

但是，有些事终究要有人去做，那个必须要牺牲的人成了她尹南风。她不知道那些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甚至荒谬地在与张日山的朝夕相处中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她其实有想过要毁掉张日山的，毁掉他，就是毁掉了她姑爷爷的命令，可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张日山是她在黑暗中挣扎时唯一的一道光亮，是她不惜遍体鳞伤也要护着的温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

她，终究舍不得伤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