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旅途

核爆后2小时，人防工程内

幸存者 徐悠悠，霍祁，鹊，希诺

“这里还挺大的。”

他们穿上了老旧的棉大衣，打着手电筒赶路。空旷的地洞里空无一人，只有不时出现的地图和路标。

盖革计数器自从他们换掉衣服之后就再也没有响过，所以核辐射残留现在不是个问题，但是在核爆瞬间究竟受到了多少核辐射，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这还是个未知数。

“这次的核打击为什么连警报都没有？”

“一般来说，核打击预警只有在观测到地方发起攻击的时候才会出现。它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了。”

人类已经走出地球，无力持续监控远在数十，数百万公里外的小目标。

“你们觉得这次核打击是谁发动的？”

沉默。

他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足够的情报。

现在，他们就像100年前的人一样，脱离了方便快捷的网络设备，排遣孤独的唯一方式是聊天。没有抬头显示，没有坐标信息，一切都让人不适。没有了障碍物轮廓显示，他们才真正感受到黑暗给人带来的不确定感。

“我们还要走多久？”

“地图上显示离下一个出口还有25公里。”

“至少还要走半天。”

“好啦，说说话，这点路一会儿就到了。”

霍祁抬起头感慨，他们有多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抬抬手就能发送信息的日子里，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面对面聊天了。少见的一次交流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排长，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霍祁的？”

“16岁的时候。”

“嗯，她那时候可有人格魅力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见过她，就会迷上她。”

“原来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了！”

“那个时候社团招新，我们就让她举了一下牌子，结果招新表格填得满满当当。一般来说只有帅气的女孩子才能做到同时吸引男生和女生，但是学姐完全不一样。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一束阳光。”

“咳咳。”徐悠悠轻咳两声，武器与纽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完全看不出来啊，徐排长以前那么温柔的吗？”

“那是学生时期。现在军令森严，容不得马虎。”徐悠悠略为厚重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

“所以你也去追她了吗？”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霍祁笑着说。

“高考那时候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很忙。”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出了车祸。我看到信息的时候心脏都要停跳了……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我想你是不是已经去世了，我又赶不过去……”后面的声音已经很明显带上了哭腔。

“我说了没关系的，而且你看，我们这不是见面了吗？”霍祁站到前面，伸展双手，“你看，我没缺胳膊没少腿，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呢。”

“排长，我们一定能活着走回去的。”鹊看出了她的顾虑，“临终感言到真的快死的时候再说吧。”

笑声四起。

“霍祁，多说说以前的事吧。”希诺的灯一直照着天花板，因为这样能让漫反射的光线变得柔和，更有利于看清近处的物体。

“好吧……我的生日正好是模考时间，高三那一年比较忙，所以那一年认识的学长学姐几乎都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徐排长准备了？”

“对，虽然过了一天才送，但是生日祝福是半夜发的。她熬夜复习的时候专门卡点发了信息。”

“哇！”

“第二天还正好下雨，当时我都在想学姐肯定不会等我，她4点就考完试了，我6点才放学。结果下楼的时候，学姐打着伞站在门口……”

“徐排长，你是不是喜欢霍祁？”

“我们都支持，你们俩可般配了。”

“胡闹……当时也就是稍微照顾他一点，没有什么心思。”

“嗯，学姐恩重如山呐。”

“这就言重了，都是力所能及的事。”

“至于参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对了，鹊呢？”

“她去找路牌了，快回来了。”

“徐排长！前面还有20公里！”

“路还长，我们先把饭吃了吧。”

“也对。前面有个小仓库，去看看还有没有自行车之类的。”

“有也是老古董了啊……”

“能快一点是一点——这里好冷。”

“毕竟是地下。棉衣要扎紧，你腰带没系。”

“啊对，还有这个。”

“你看上去好像古代人。”希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是工人出身嘛。”霍祁戴着红星帽，“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穿这一身，他们都说我像苏联人。”

“嗯，这个我有印象。”

“说起来，我们之后还会在同一个队伍里吗？”

“谁知道呢……如果身体有损伤可能要退役，没有的话大概率也要打散编入其他部队了吧……”

“没关系的，都一样。我们已经重逢了。”悠悠拍了拍祁的肩膀，“没有遗憾了。”

气氛沉重起来，脚步声清晰可闻。

“好啦好啦，鹊也聊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有不少话想说吧？”

“倒是有……”

鹊谈起大学期间的故事，刚刚的一点惆怅随风而逝。

“那是有关自习室的事……”

“当时为了赚日常行为分，我就去揽下了打扫自习室的工作。我们那所大学教室不多，但是几乎都很接近宿舍，晚上又不熄灯，直到11点才会核对信息。”

“所以只要11点之前通过门禁系统就不算违规是吧。”

“对的。纪律一直比较松散，所以当时我去接下这个工作的时候，有不少人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我。”

“我好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

“大学嘛，总有人谈恋爱。我是晚上8点去打扫的，第二天卫生直接不合格了。我就奇怪了，前一天晚上打扫得很干净啊。”

“然后，环卫工带我去了教室，那里桌子被靠在墙上，满地用过的卫生纸和五颜六色的包装袋，还有一股微妙的腥味。最关键的是监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坏掉了。”

“嘶……”

“当时他们对我说：‘小姑娘，下次起个早来打扫吧，不然干了也没用。’还特意加重了干了两个字。”

“我哪能受这委屈。这些小情侣都是趁着晚上关了灯才偷偷溜进来，我就故意打扫完之后把灯关掉然后穿着黑色衣服在角落里躲起来。”

“噗！”

“而且监控是被人为破坏的，只要把线接上就能继续用了。大概到9点的时候就有一对大冤种进来了。当时窗帘都关着，我听他们搬起桌子堵住大门，然后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趁着他们情深意切的时候，我挑开窗帘，然后月光就照进来了。”

“你好坏啊！”希诺笑得憋红了脸。

“然后嘛，他们就看到我啦，忙不迭穿衣服，甚至互相内裤都穿错了……”

“我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出门，锁门，趁着他们还在发呆发愣直接一溜烟跑了。”

“后来呢？”

“监控室直接看了现场直播，全校都知道他们的光荣事迹了。加上夜不归宿，直接双双留校察看。”

“再然后我就来军队啦，大学里成天勾心斗角，没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

“同志们！我找到自行车了！”

“啊？哪来的？”

“以前的共享单车，有一小堆，我试了一下还能用！”

“不是有锁吗？”

希诺拿出一个剪线钳，眨了一下左眼。

“好了！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