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国，洛城。
洛城位于洛水冲刷而成的三角洲之上，不同于青国南方大量的盐碱地，由于洛水日以继夜的冲刷，洛城自古以来以来就土地肥沃、交通发达，和漆城、沃城三座城市构成了青国南方最富庶的城市之一。随着青国工业化的进行，南方竖起了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烟囱，洛水三角洲的三座城市被那个工业化的时代抛到了脑后，在50年代进入了大萧条时期。
刑警老郑记得，这个案子就发生在50年代。
老郑名为郑祖耀，49岁，明年就50岁，19岁参加了北方战争，打了一年仗后受了点小伤，被调回洛城当起了警察，现在已经从警三十年。老郑的前半生还是挺顺利的，从小成绩不错，虽然没有考过第一名，但是也都是前十名，高考结束后顺利考上了刑警大学，老郑的家里都是农民，好容易出一个公务员，每次祭祖的时候老郑都跪父亲前面，老郑的父亲总是和老郑唠叨：“既然当了刑警，就要当一个好刑警。”19岁的老郑问父亲，“啥是好刑警。”干了一辈子农活没读过几本书的父亲，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后来，就是北方战争，每个家庭都需要有人应征入伍，老郑作为家里唯一适龄的男孩，就上了战场，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个战争，一打就是二十多年，甚至至今还没有结束。
他是一个好刑警吗？
他总是这样问自己，每件他经手的案子他都能调查的水落石出，每份他经手的报告他都力求揭露真相，他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作人也老老实实的，从没和人红过脸，甚至对待犯人，都从来没有像别的警察那样打骂过，可是他还是觉得，他不是一个好刑警。
就是因为五年前那个案子。
“师父，再转个弯就到了吧？”开车的小刘问道，小刘是今年刚刚招聘来的刑警，是老郑的徒弟。
“是”老郑点了点头
“诶，师父，你说那个孩子当年犯事的时候才9岁吧，9岁的小孩当时就敢拿刀捅人了，真是了不得。”小刘忍不住说。
“唉。”老郑叹口气，望了眼窗外，没说话。
车开过了高架桥，横穿了贯穿马路的铁轨，天空一片暖黄色，夕阳斜斜而下，将车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铁路的红绿灯显示了绿色，车缓缓驶过铁轨，铁路的那一边，是一片灰色的高墙，接着，老郑就看到了高高的铁门，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洛城青少年教习所”。
小刘停好了车，老郑走到铁门旁，按响了门铃，一个佝偻着身子，手臂强壮的老头探出头来，老郑给他看了警官证，老头开了门。
根据青国的法案，未满十八岁犯罪的少年会根据情况来进行审判，一般来说，如果情节不是很恶劣，或者受害者提出申请的话，就可以被关入教习所，而每个被关入教习所的少年都有一位负责的公职人员，他们需要关注犯罪少年的心理、生理的健康，引导少年改过自新，重新作人。
老郑就被分到了这个叫季景慕的少年，确切的说，这个案子不是老郑的案子，老郑只是因为作为季景慕的负责人，才有权查看这个卷宗，老郑当时看过他的卷宗，作为多年的刑警，他立刻就察觉出了卷宗里面的问题，季景慕的案子有很多的疑点，当时他就立刻向上级提出了申请，但是上级却说，这不是你的案子，少管闲事。老郑在这五年里，一共提出了23次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的申请，每一次都石沉大海，老郑也在这五年里，一次也没有升过职。
老郑和小刘被带到了会客厅，两个人坐下，一个教习所的工作人员为两个人端上了茶水。
这时，门轻轻的响了，老郑回头，这是他今年第一次见到季景慕。
少年微微垂着头，穿着教习所统一的灰色衣服，衣服看上去有点小了，露出一截胳膊和小腿，少年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高了一些，他身材很瘦，一头黑发理的很短，指节分明的手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他在老郑面前站定，垂着头，不说话。
“你哑了？”跟在少年身后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她一巴掌杵在季景慕背上，吼叫道。她是教习所的所长，老郑觉得她起码有1米八高，胳膊比自己的腿还粗，说话声音粗犷，像个男人，或许她非常适合这份工作。
少年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每次老郑看见，总是觉得他的眼睛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的眼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狠戾，仿佛随时就会扑上来咬人，但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挣扎。
“又长高了啊。”老郑站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郑先生。”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
“嘿嘿嘿。”老郑笑道，“最近怎么样啊，学习、生活啥的。”
“很好。”男孩再次垂下眼睛。
“那也麻烦冯所长了。”老郑对膀大腰圆的女人说道。
“一点也不听话，说什么也不听，我真是管不了了。”女人冷冷道。
“所长，我今年年初帮景慕申请获释，现在也已经批下来了，我们今天就是来接景慕的。”老郑扫了一眼姓冯的女人，说道。
“啊？”冯所长一愣，随即道，“好的，请您跟我去办下手续。”
“我和你去。”小刘连忙道，随后跟着冯所长去办手续。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远，会客厅里突然静的有点可怕。
“郑先生。”季景慕忍不住低声道。“我真的能获释了吗？”
“当然了，我还帮你申请了学校，叫什么来着。”老郑挠挠头，“好像叫兰英中学，在洛城市区，你外婆家也住那里，你到时候就去你外婆家住。”
“我外婆？”季景慕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会去和你外婆说的，这是青国的法律，你外婆现在是你的监护人。”老郑拍了拍季景慕的肩膀。
随即，老郑低声说：“你的案子，我一直在往上递，但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也知道，那姓方的。”
“我知道了。”季景慕没有抬头，打断了老郑的话，他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情况，他淡淡道，“还是麻烦先生了。”
老郑挠挠头，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个少年。
“先生您也不必担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这些年来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已经很感谢了。”少年低声说道。
“孩子，不是我消极，有的时候，这就是命，咱们不得不认命，有的人天生就是比我们有更多的权势，能做更多我们做不了的事情。”老郑叹了口气。
少年没有说话。
“季景慕
男
13岁
8岁因恶性伤人案件被起诉，持刀捅入被害人胸口，根据青国国家标准，造成一级伤害，被害人现仍在昏迷之中。因被害人家属提出申请，不追究季景慕故意伤害罪，将季景慕安排入洛城教习所教习，负责人为第7大队刑警郑祖耀，教习5年后释放回归社会，进入英兰中学读书，监护人为其外祖母殷红霞，见证人第7大队刑警刘兵。”
老郑在这一档案上签下了名字，就带着少年离开了教习所的大门。
火车轰鸣而过，呼啸着驶过教习所，天空里最后一丝夕阳消散尽净，夜色几乎是在一瞬间覆盖了这个世界。
“上车吧。”老郑为季景慕拉开了车的后门。车开动了，少年安静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老郑有的时候觉得，这个少年真的不是什么少年犯，他之前为四年每个月都来看他，少年话很少，但是说话很有礼貌，恭恭敬敬的喊他郑警官或者先生，不像是别的同事的负责的少年犯那样乖张无理，从来没有表现出暴力倾向。
“那个什么英兰中学，是洛城最好的中学。”小刘见两个人都不说话，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连忙说道。“小伙子你能申请到那，就要好好学习，别给咱们郑警官丢脸。”
“是。”坐在后座的少年低声回应。
“诶，那那么多要求，随便学学，差不多得了。”老郑连忙道。
“最好别再进去了。”小刘说。
坐在后座的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言不发。
“你这话说的。”老郑连忙说，“季景慕这几年表现一直挺不错的，品行鉴定书上一直都是优秀。”
后座依旧没有声音。
“现在洛城发展的特别好啊，五年之前还大萧条呢，现在已经是北方重要城市了，洛城三角洲选区是咱们国家北方选区的最大的选区。”老郑又说，“你知道啥是选举不？”
“知道的，先生。”季景慕回答。
“我还是再和你说说啊，咱们国家的总统和议员都是选举而成的，青国分为21个选区，北方12个，南方9个，主要是按照人口来划分的，因为咱们洛城三角洲人数多，所以是南方最大的选区，你别看这看上去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却和每个人的生活都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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