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六月祭那天了。众人围在法祭的四周,而这中间,正是你。
你被灌注灵力的绳索牢牢拴住,越挣扎,就会越紧。你的身上,披上了大红的……婚服?为什么是婚服呢?只是你怎么看,都像是个婚服……这一切都一切有太多你不明白的地方:六月祭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绑起来?为什么要穿上这大红的嫁衣?……一切的一切,当计划浮出水面后,都变得昭然若揭……
青蛇族族长走到你的面前,怀揣着怜悯的神色,可行为……却冷若冰霜:“孩子,其实……你是我们从南海掳来的鲛人,你之所以当初一直未曾化形,是因为我们在你身上施加了隐藏的法术……”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锋利的指甲划破你这具人形的血肉,顿时,一股剧烈的撕扯感自你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你失声尖叫着,可这疼痛感没有减轻分毫……渐渐的,你长出了鱼尾,可鱼尾比刚才的双腿大了一圈,几乎要生生崩开捆缚你的绳索,可终究拗不过法术,鱼鳞被迫层层张开,绳索嵌进了你最娇嫩的皮肉……连挣扎……都成了一种奢望……你吃痛地不自觉滚出泪珠,自你脸颊落下,化为颗颗晶莹的珍珠……
青蛇族长的年迈的嗓音继续悠悠传来,如同恶魔低语,如蛆附骨:“鲛人的血肉,能让鲲鹏由鱼子化为鹏鸟,成为风神禺强,庇佑我族躲过一切灾害……而你,孩子,你是命定的祭品!你要做的,就是聆听天命,顺从天命!成为鲲鹏的祭礼是鲛人无法逃避的命运,也是鲛人此生至高的殊荣!”
去你的鸟命!你往来于各个世界,本就是改写命定的结局!哪有什么与生俱来的命运!不过是别人强加给自己的说辞罢了!花嫁本应是喜庆和带着所有人的祝福的,可你目之所及的,只有满目猩红和所有人的期许——不是对于你,而是对于他们自己……
“那时才知求生之念乃人之全部欲望,亦全部大罪……”
一瞬间,回忆与现实重叠,记忆中的那个声音悠悠响起……是司岚吗!祭坛的中央,跃出一条大鱼,落在你的身后,现出你最熟悉的身影……“司岚!你来……嘶……司……岚?!”他在你毫无防备地情况下没有任何犹疑地咬上了你的肩颈!鲜血流出的瞬间,眼前的男人身后化出羽翼,众人匍匐参拜……司岚……就是鲲鹏……!
曾经养育你的部族是你的仇人,而曾经你信任的朋友,是你的天敌……他从与你接触的第一刻,就知道了他注定要吃掉你……哀莫大于心死,你什么也没有了,你只有你自己……
你哑着嗓子质问着,质问着司岚,质问着在场的所有人:“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部族的命运要靠我这个鲛人的血肉去生祭!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和生死!凭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凭什么我要被带到这里!凭什么我就只配成为一个祭品而存在!凭什么!!!”
无人理会你的嘶吼,他们只相信命运,或者说,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命运……司岚也没有停,只是动作略有迟缓……
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侵入你的血管,如刀般地狠厉,噬心刻骨……你嗓音发颤,可坚定如磐石:“司岚,我曾听人说过:‘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司岚,我不怕死,我也知道你的一切行动都有你的意义……可是我希望你我的所有选择,不是囿于成规,而是皆发自你我的本心。只有这样,当大鹏腾风而起的时候,你才是无限自由的,而我,也会无限畅快……”
你闭上眼,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来了,自你的面颊划过的珍珠,落在了司岚的胸口……他与你如此的近,你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剧烈的颤抖……他缓缓地舔舐他带给你的伤口,伤口慢慢止住了血,可你还是感到蚀骨的疼痛……他驱动法力解开捆缚你的绳索,轻柔地抚平你每一处红肿的伤处……这……究竟算什么呢……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既是疼痛难忍,也是害怕又无力反抗的绝望……“司岚……我疼……”你的声音发颤发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只能说出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了……他覆上你的耳边,难得的温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走,我会带你离开……”
说完,他就这样环抱着你,纵身跃入海中……海水淹没了青蛇族人的哀怨声,渐渐回归沉寂……
祭坛现场,只余散落在地的嫁衣和水渍上的点点珍珠——由蚌中撬出或由鲛人的泪水凝成的珍宝,发出凄寒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