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赖光的助力下,南宫家在暗底做的龌蹉罪行被揭露出来,一差不落地呈到了当今圣上面前。
龙颜大怒,南宫家的繁荣走到了尽头。
南宫雅歌没了母族依靠,很快在宫中失去了地位,被有心人算计,废了皇后。
南宫家满门抄斩,不过听说,是赖光荐举了自己的侍卫,由他来执行这一职务。
但这并不是最惊人的,令京中人匪夷所思的是向来奸诈的南宫家主用了免死金牌为南宫雅安正名,从此,她移除南宫家,跟了她外祖父的姓。
芳泽堇。
有了正名,她便不是罪臣之女,而是医药世家最后的传人,药王唯一的外孙女。
抄斩那天,六号一步步走到南宫家主的面前,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血迹染上了他的衣服,空气中都有着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他冷着脸看着退无可退的男人,唰的一声,剑尖已及其喉。
但南宫家主忽然大笑,笑得很牵强,眼中闪着泪光。他捂住脸,发出几乎颤抖的声音:“为什么?!”
“我从以前起就总是被问到为什么,”
六号手下逐渐用力,双眼一片漠然,毫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不让人看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
遏制不住的笑声从他的嘴里进发出来,渐渐变成了呜咽的求饶声。
“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噗”的一声轻响,利刃已经没入了他的体内。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六号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将剑利落抽回,铁腥味沾上了血,一股浓浓的恶臭味袭来,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拯救?
可她明明不期望继续活下去。
“好喽。”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被扎上一根簪子,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好了?哇…”
八寻伸手去触,歪歪头,流花结随之颤动。母亲肤色白净,除了眼角比过去多了几条浅浅的鱼尾纹,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无奈的笑。
“行了行了,省得乱了。”
母亲坐至她的身侧,将她的手规矩拿下来。
八寻乖巧应了几声,像这样的母女时光也算难得,尤其是在母亲突然一时兴起跑去寺庙说要祈福,父亲摇摇头也没管她,毕竟母亲一时兴起的时刻多了去了,也管不了了。
多半率是听说了外面的传闻,才终于舍得回来看看。
八寻从桌上拿了块糕点,两脚不安分的晃着,听着母亲兴致勃勃讲着寺庙中发生了什么事,“叭唧叭唧”三两下咽了肚。
“哎呀,那女子可有意思了。”
“已为人妇,虽柔柔弱弱的,但跟我特别合得来!”
八寻无语凝噎住:“所以你们俩个是真的一开始不知道吗?”
母亲伪怒嗔,也拿了块糕点:“自然,”
“要不然这么有缘分会是亲家。”说完,她美滋滋的得意起来。
跟亲家意外同样去寺庙祈福意外很合得来意外与她的未来婆婆成了闺密。
“呵。”
大概感受到了宁宁茫然的眼神,母亲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哀叹一声:“说到底…”
“我们还不都是为了儿女,唉,人到下半辈子,就指望儿女婚姻美满子孙满堂。”
她痛心疾首捶了捶胸口:“不然我至于为了求个签跑到寺庙吃了几天斋!”
八寻脸抽了抽,当初是谁说寺庙清静、斋饭好吃、还有美和尚看的?!
人一上年纪,思想也看开许多,比方母亲也不指望她当个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更不再围着丈夫和孩子转,去外面溜达个半月都有可能。现在也只是口头催婚过过瘾而已。
到底上半辈子付出了太多,而且她求的不是姻缘签、而是平安符,哪怕不遵循世人的眼光结婚生子也可以,佛前双手合一,祈福儿女平平安安,逍遥自在的度过一生。
八寻悄摸捏了捏红丝制的小锦囊,微微扬起唇角,随后没控制住低笑出声。
罢了,随她去了。
“原来世子还有偷窥人的癖好?”
穿着一身古典花卉设计的和服,木屐踩在石板上,吱呀吱呀地响着。弥子小姐走过来,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狐狸乌冬面。”
柚木普看了她一眼,阴恻恻来了句。
果不其然,弥子小姐维持的妩媚动人形象不到2秒就塌房。她也懒的在这个小鬼头面前浪费表情,索性摊开了说。
“请八寻母亲来的主意是我提出的。”
“不然…”弥子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捋了捋侧发。
“就凭你?”
你个直男还追的到老婆?
她微微昂着头,一副很是孤高的形容。
“哦,知道。”淡漠的冷凝语气一下让气氛降至冰点,也成功惹恼了弥子小姐,不是,你皇家出身的礼貌呢?素质呢?
情商呢?
“呵呵,你怕不是惭愧吧。”
“堇的事你早知道,连她掉崖的事你明明可以猜到,提前准备。”
她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一句一句翻开旧帐。
“可你没有。”
出乎意料,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动怒,他只轻轻的关上门。敛着眸不说话,下垂的眼睑在无暇的脸上留下阴影。
弥子被这半响的沉默摸不到头脑,陡然心一惊,觉着怕不是说太过了伤害了人家幼小的心灵。
“你说的确不错。”
他终于开口,不过却是语出惊人,承认了。
“但作为罪魁祸首的他们呢?”
“惧势畏缩的南宫家主、妒嫉平妻的左相之女、还有牵扯到其中的达官贵族,哪怕是堇喜欢过的六号,也选择了袖手旁观啊。”
他嗤笑一声,含着不明所以的笑看向早已愣住的弥子。
“如果非要定个善恶黑白。”
“那么,”
“我们都是罪人。”
因为心中的犹豫,担负着的使命,远远增多的借口,而选择漠视了一条生命。
可惜了。
也许不光是我们,甚至连她自己,已经失去了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