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崔贵妃死了十年后,宫里又封了一个崔贵妃。
我被一群太监连人带床扛进了姑姑住过的锦瑟宫。
姓林的新皇后来看我,将门虎女生得明艳张扬,还舞得一手好鞭子。
她拉我去御花园看她舞鞭,假装不小心把鞭子抽到了我身上。
她紧张地跑过来一个劲地道歉,不过可惜我伸手挡了一下,没打到脸上,看得出她有些失望。
她目光躲闪地观察着我,暗暗地把自己跟我做着比较,我突然有点可怜她。
这傻姑娘爱上了沈衍,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呢。
晚上来看我的还是崔皓,他心疼地皱着眉,轻手轻脚地给我上药。
多年来,我一直试图在儿时模糊的记忆里搜寻父亲的样貌,可是不管多么努力地回想,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却始终是崔皓的模样。
十年的时光漫长得像浣衣局外的那条宫道,我长大了,他也变老了。
看着他眉心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鼻尖有些发酸。
以他的才能,本可出将入相,可如今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过被人在背地里骂一句权宦阉狗罢了。
崔瑾千岁大人,求你让我见见沈凌吧。
我吸了吸鼻子,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崔瑾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阿衍的。
崔皓看着我请求的目光。
崔皓若我早知你会如此,当初也不会让你和你姑姑一样进宫,小瑾你……唉……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答应了。
天还没擦亮,我穿上寻常的布衣,仔细地盖住手上破溃的伤口,薄涂一层脂粉遮掩病容,提上了一篮新鲜出炉的蜜桃酥。
有人用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塞进一辆马车,七拐八绕地往宫外驶去。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沉默地前行,我留意着每一处拐弯和上坡,隐约猜到那是京郊的亭山。
摘下黑布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荒败的寺院。
推开门,我看见地上用铁链栓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脸色苍白,两颊凹陷,下巴上长了一层淡淡的青须,破旧的长袍沾满尘土。
门外的日光骤然泻入昏暗的室内,他侧过脸躲避,不适应地抬手遮住眼睛。
沈凌谁,是谁?
等他看清了来人,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沈凌贵妃娘娘,好久不见。
他刻意强调了贵妃两个字,想来是笑我自幼费尽心机,到头来也没能当上皇后。
沈凌我替外祖向你们崔家道歉,不过现在姜家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对他笑了笑,然后蹲下身,打开食盒,伸手拎到他面前。
崔瑾阿凌,你饿不饿,这是我四更起来刚做的,你尝尝。
他敛去了笑意,瞳孔收缩了一下,目光阴沉地盯着我。
沈凌是沈衍让你来送我上路吗?
烧了几天的脑子有点钝,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拿出一块蜜桃酥咬了一口咽下,把剩下的半块举到他眼前,口齿不清地说着。
崔瑾你看,没毒!
他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额头伤疤下的青筋鼓了起来。
他抬起手把食盒狠狠打落在地上,栓在手腕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香喷喷的蜜桃酥全滚到了土里。
沈凌崔瑾,耍我很有意思吗?
他梗着涨红的脖子,声音嘶哑地咆哮,我吓得缩回了手。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我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自己之前是有多猪油蒙心,才会觉得在骗了他这么多年后,在眼睁睁看着他家破人亡后,还能假装无事发生。
早就回不去了。
我抱歉地对他笑笑,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爬在地上把沾了土的蜜桃酥全都捡起来放进食盒,然后站起来对他鞠了一躬。
我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他攥得骨节发白的手在微微发抖。
转身离开前,我感到屋梁的阴影里有一丝熟悉的杀气。
胸前的护身符好像在隐隐发烫。
敏儿啊,是你的阿柒,他活下来了。
我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正午的日光,想起好多年前那双像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的眼睛。
其实我知道,阿凌很聪明,如果他不做太子,是个普通人,也能文成武就好好的过一生。
我一直都记得,我欠他一条命。
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他。
作者看过的快来报道,让我有更多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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