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吟.（短篇1）

难道，身为君主，就应该无情绝爱吗?

生于天地间的混沌之中、水的主宰，任世间风云如何沧桑变化，他只需要一直做水族王者，永远保持凛冽的清冷漠然，睥睨水间万千臣民，居万丈锋芒，做不可一世的君主，不染尘世就好。

他注定不会有情，甚至也不被允许有情。

莽莽千年寂寥时光，可自从与她相遇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

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魂牵梦绕，他深刻理解到何为梦寐以求，他终于感受到这世人所拥有的喜怒哀乐是何等滋味。

一点点、一步步，他不想欺骗自己，她对他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因为她，他会有情。

“默，你还好吗……"

“默，我很想你……”

“默，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

清爽的海风夹杂着晚霞的湿润，海鸥或孤或群斜在黄昏晕染的天边。

王默抬手含笑，然后略吃力的将行李抬上甲板，踩着淡粉色碎水晶装饰低跟的身姿，显得整个人水灵又温婉。

“终于要启程了。”女孩微微试去额角的薄汗，顺带将额前发梢捋到了一边。

王默，小有名气的年轻画家，兼任中级美术教师。23岁的她常年独居在外，性情温软可人、娇美明艳。

此番越洋之旅，正是打算在这趟海上航行中收集灵感，同时应邀为一位大商户作画。

偌大的航船缓缓开行，王默将行李推到船上后，随即留恋地望向远处在海水微卷的一望无际的天际，心下一片宁静。

海风轻拂，她只觉忽然心里没了着落，像是丢失了什么，更像忘掉了一个人，空落落的。

“清漓……啊不……想什么呢……还是快回吧。”她理了理被吹乱的碎发，转头往定好的房间里走去。

殊不知，在她凝望过的那片海里，已有缕缕情思悄悄在追随着她。

“呦呵?!这不默大画家嘛…”王默正垂首往回走，却突然被挡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呗，和先生我去闲聊闲聊会儿

呗。”一个五大三粗的无赖，伸手就想捻起王默单薄的衣领，下一秒却被狠狠甩开了。

“贾大少爷，请自重。”此人正是那位大商户的独生子，仗着家族巨大的资产和老爷子老来得子的疼爱，平日里趾高气昂胡作非为，私下里不知戏谑了多少无辜工人，不知糟践了多少青春少女。

“我应邀的是贾老先生，与你无关，请远离我。”

“小笨蛋，那老爷子前脚一走你猜家产会落到谁手里啊……这还不趁机讨好讨好本爷我，万一我一看上你不就成了豪门贵妇了嘛哈哈哈……”

“真是恶心!”话音未落，王默挣手脱开了他的纠缠，甩开围在她身边那些无礼野蛮的地痞无赖，径直向舱内走去。

“切，不知好歹的女人!”贾少爷朝她回的方向咬了一口唾沫，心下十分不甘。

“迟早，让你后悔!”贾少不狠狠的张口，随后望了眼渐暗下来的天空，拍了拍黑色西服，就招呼着下手们气愤离开了。

夜色不知不觉降临下来，王默回到房间后，刚深徐一口气，就忙着准备应邀到贾老商人的宴请。

“默小姐当真漂亮不凡，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 王默略羞涩地摆了摆简朴大气的浅玫瑰红的晚礼服，礼貌的回应宴会上老商人的夸赞。

“听闻您最喜欢海景方面的作品，您想从哪里让我开始画呢?”没有半分多言，王默便直奔正题。

“不急不急，默小姐可以在这船上先感受海的浪漫，然后找找灵感也不迟。”

“嗯，好的。”王默微笑相应，接着不习惯的执起服务人员已盛好美酒的高脚杯，当众抿了一小口。

“您真有心，谢谢您的款待。”王默微微颔首言谢，大方又不失礼节。

放眼望去，在这头等舱里形形色色的贵气人物，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高雅风流，如此高贵却又让王默的心间流露出越来越浓烈的不适与厌倦。

她是那么的干净，美好的像一轮皎洁的明月，自然见不得世间纷杂错乱的尔虞我诈、虚伪攀比。

“我有事，就先失陪了。”王默敛起垂地的裙摆，像圣洁的百合，只身离开了嘈杂的宴席。

夜间氤氲的水气舒适而又清新，站在缓慢而行的船沿上，俯瞰粼水波在海风挑拨下浅浅泛起波纹，越荡越远。

但王默在夜晚的海风中并未感到半分舒爽，反而感到少了份以往踏实的依靠。

曾几何时，她并不是这样独自看海。

水似乎感应到她的心绪，沉默地兴起更高圈圈不止的波纹。像是一种无言的陪伴，更像是一种爱而不得的安抚。

“默……”像是心底具冥之中的指引，王默似乎听到那个多少次梦中才会出现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低沉地呼唤着她。

不觉间，几颗泪珠湿了眼睑，在幽幽夜幕中，在阵阵海风中，她哭了，却又想不出起来为什么会哭，因什么而哭。

“怎么一碰水就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啊……算了，这么晚还不回去，妈妈知道会担心的。”王默轻轻抹掉眼角的泪水，接着回到了房间。

在床上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人群急切不齐的求救声惊醒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王默搡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随手披了件常服，向拥挤慌乱的人群走去。

“船要沉了，大家都在找救生艇……逃命!”

一个上了岁数的中年女性害怕的断断续续着说。

“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王默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字一句。

“船的底部出了问题……是……总之你，也快想办法逃命……”说完那个妇女就忙不迭的地擦过尚在迷茫的王默肩膀，去了救生艇的位置。

王默看着乱做一团、跟着各自逃命的人们，呼吸也紧了许多。

此时，船底部的防水隔板缝隙断裂开，已有不少海水趁机源源不断涌入。

船吃水的速度在不断的加深，所有人都在紧张回窜——穿救生衣、找救生艇……哭喊声和求救声刹那间乱作一团。

“救命!”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在大声呼救，王默循着他的声音投去目光。

只见男子右腿卡在笨重的壁橱里的缝隙拔不出来，而周围遇到他的人全都为了自救，而果断看了他一眼后自私的跑开了。

见此情景，王默却毫不犹豫的奔向男子，却在

即将来到他身边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

“别傻了，救人还是先救自己吧!”贾少赶来她身边，猛的握紧拉住王默的手。

“呵……恐怕你们这种下等人到这种时候也只能束手无策了吧……识相点，跟本少爷走才有活路!

“滚开!”在贾少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迫下，王默只觉得那股直逼嗓门的厌恶感达到了顶峰，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

“凭这样航脏的你，就算能获救，也真是老天无眼!”一巴掌过后，王默连忙奔向了男人身旁。

“呵，好自为之!”贾少的眼睛猛地通红，一旁的小跟班也不住地奉承，贾少带着跟班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样……小心一点!”王默谨慎地搀扶着男人，帮着他一点点在余缝中抽出被束缚的右肢。

可惜事与愿违，仅剩的一丝缝隙也被死死卡住，男人仍旧动弹不得。

“这怎么办!”两人在对视中透露出万分焦灼，此时的王默感到一阵子的恐慌和无助。她并不是不怕水很快就会淹过来，而是见不得一条健硕的生命会在自己的漠视下陨落。

“找……找楼上最右侧……房间内有……专用钥匙，兴许能打开柜门救……救我出来。”男人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说着，刺骨的海水刺激着他的下半身，看得出来男人一直苦苦的靠意志硬撑。

眼看着海水吞没船只的水平在进一步加快，海水已经没过了王默的膝盖，正飞速地填充整艘船舱，船只下沉的过程随之可怕的加速。

“没关系，等我。”危难面前，王默只能使劲安慰着自己借此平复心情，转身给予男子一个坚定的目光，随后扎进了冰冷无情的海水中，一路按男人的指引摸索着。

一路下来并不是很难，但唯一要紧的是要赶在海水沉没整条船艘之前。

在回来的路上，无数被冲垮的杂物向王默砸来，海水以惊人的速度没过了她的大腿、腰部，直奔胸脯。室内电路在水的抬升下开始些许爆裂出火花，电灯也在不间断的砰灭明暗。

突然一个大漩涡打来，王默整个人被埋进了海水中，她用力的挽住房梁上的桩子，借此从水中挣扎出半个身子。

终于，她在返回的路中顺利带回了钥匙。

但可惜，当她赶回的时候，男人已经全身浸泡在咆哮的海水中，失去了呼吸。

“不……不!”看到眼前男子已无生还的可能，王默的瞳孔剧烈震动起来，钥匙吧唧一声掉进了水里。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时间，当她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已经快被凶猛的海水灌满了，

“我要死了吗…再见妈妈……还有伙伴

们……”海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住了整个舱内，王默在寒水中一头黑发缭乱散开正安静地等待自己最后一刻的来临。

她不后悔因救这个人而错过了自己宝贵的求救时间，如果再来一次，就算换做其他人，她还是会选择去救。

然而不出几秒，一只白皙似玉、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水中王默的脸颊。

“默，我在，别怕。”

海水似是感应到君主的存在，满船的水臣民般竟奇迹地向船外散去。

水清漓不敢放松片刻地将女孩死死揽进怀中，轻轻执起女孩略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来了，没事了…怪我都怪我……" 水清漓万分心疼与担忧，无穷的愧疚与怜爱似要将他的心撕碎开来。

他紧紧地搂着她，运出全身的灵力不断输送给她，爱抚地紧贴住王默的额头。

“清漓……”王默一点点恢复意识，逐渐睁开了那双早就令他心动不已的双眸，谁知下一秒，就被对方紧紧吻住了。

“默，我原以为你忘了我最好。但我不能，我绝不想。”

在他极致的温柔中，她想起来了曾经与他的一幕幕、一帧帧。她和他的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统统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默，你知道的，但凡你受一点伤害，我都难以接受。”

“所以，答应我，就当为了我，永远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

得到答复的水清漓满意地笑了，挥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接着切换空间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水玲珑宫。

“你先好好休息，其他我来安排。先前那个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类，我已经了结。不必担心，我发誓不会再有任何人垂涎于你。”

“记住，默。我会永远陪在你左右，不愿再忍心离开。”

“别再让我忘记，清漓，我真的爱你，很爱很爱。”王默从床榻上直起身体，终于将多年珍藏在心间的话坦白给了他。”

“当然，我也同样深爱着你，永远、一直。”

十载守候，水清漓的全部情欲仿佛浓缩成这一句抵过一切的告白，呈现在女孩的面前。涟漪泛滥，二人紧密相拥，在宫殿内敞亮的寝殿内，热烈拥吻。

不管前世抑或今生，你我之间这份潜在的宿命，都不会轻易忘记。

————————·————————

朝海浪请愿，与海间为伴；

听海诉过往，你我的故事，在海的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