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殿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向皇帝祝福行礼之后便开宴了，今日小辈们都在，起坐喧哗，皇帝红光满面，端起酒杯，朗声大笑：
“今儿是上元宫宴，自是团圆之际，不必拘束了，与吾同饮一杯。”
众人躬身回敬，皇后笑语盈盈，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了，平日不常饮酒的她也执起酒杯遥遥相祝，一时气氛欢乐。
虞妙仪望向对面，凌不疑端坐，依旧着玄色曲裾，眉宇稍稍放松，眼角舒展，眸中却似有万丈湖泊，波澜不惊。
今日没有歌舞，众人像平常百姓般共话家常，文子端转头注视虞妙仪，却见她在看自己好兄弟，瞬间不满，没好气地往虞妙仪嘴里塞了一块果脯。
虞妙仪陡然愣住，再嚼了嚼。嗯，是酸的。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为文子端斟满了酒。文子端替她正了正玉笄，眉目含笑。
“子昆，太学新来了几名大儒，你空闲时可去拜访一二。”
皇帝突然发话，太子连忙谢恩不提，他素来最喜学问，此番自是面带喜色。太子妃孙氏和五公主撇撇嘴，却也顾忌皇帝，倒未曾说些什么。
皇帝又问了其他几个儿女，到了文子端这儿，免不了又是子嗣。
“子端，你们夫妻瞧着感情不错，怎的还没有动静啊？”
“回陛下，儿臣与新妇会努力的。”
众人揶揄，虞妙仪心中狂跳，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称喏。皇帝高居上首，轻声一笑，心中愈发对这个儿媳满意，自觉她不卑不亢、行止有度。
“子晟，你改找个真心待你的新妇，身上多些人烟气，活得快活些。”
皇帝对凌不疑又是美好的期许，凌不疑无奈莞尔，真心向养父道谢。
宫宴散去，文子端有公务在身，独自回府，虞妙仪则去了城中灯会。
——
蕙娘说的没错，这次确是建国以来最盛大壮观的灯会了。着目俯视，如天边星光灿烂，游人如织。虞妙仪带着两个侍婢下了城楼，涌进了人流之中。
虞妙仪行至田家酒楼，瞧见了何昭君与一娇小美貌的红衣女娘斗气。虞妙仪不认识，但她眼力好，那红衣是蜀锦制成的，再看她的举止，估摸着未曾受教，虞妙仪不在意，她是来找何昭君的。
“昭君，跟她计较干什么。”虞妙仪款款而来，何昭君转头一看，唇角勾起，一笑倾城。
“妙仪阿姊，宫宴结束了？您今儿怎么来灯会了？”
“现在无事逛逛，透透气，许久不见楼公子，风采依旧啊。”虞妙仪看向楼垚，敷衍几句。
何昭君让楼垚猜灯谜，楼垚犯难，他不会。楼上袁善见已答对不少，虞妙仪邀请何昭君进酒楼闲叙。
“以你的才情，答不出那个？”虞妙仪举杯。两人相视一笑。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何家满门忠烈，我是将门之女，该担起我的使命。我并无不满，只是阿垚……是我对不住他。”
“昭君，你记住是楼家欠了何家的，而非何家欠了楼家的。”虞妙仪有心宽慰，望向楼下，忽然“昭君，你看。”
楼下，楼垚怔怔盯着那红衣女娘，虞妙仪这才仔细端详，那女娘肤白胜雪，娇小灵动，不是时人崇尚的高挑健美，似山间的小白花。
何昭君苦笑一声，有些站不稳。
“在楼家大房绑上太子之时，我就该知道我们没可能了，何家不涉夺嫡之争，只做陛下的忠臣。”
“我派人去查查这女娘的底细，楼家除了楼犇大多蠢才，这些年你为了扶持楼垚费了许多心思，既然他看上了别人，那他主动退婚也是好的。”
“罢了，依你，肖世子在楼下等着，我得下去做戏了。”何昭君恢复了平常跋扈的样子，气愤地下楼。
一切按照计划发展，虞妙仪心中却生出些苦涩。她缓缓下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的头挡在走马灯之下，但那高大挺拔的身体却极易分辨。凌不疑盯着那红衣女娘，虞妙仪走近些，发现他眼中充满旖旎。
“十一郎这是瞧中了这位女娘？”
凌不疑大方点头，虞妙仪不免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女娘？却也没忘了正事。
“陛下果然金口玉言，这就说中了。对了，军械案，是雍王吧。”
“没错，雍王有异心，这事便好办了许多，何娘子，已与肖世子见面。”
如今，还未到春日，夜凉如水，虽华灯璀璨，虞妙仪仍感萧索。漫无边际地在城中走着，在儒生手中买了几卷失传的古籍，也没有提起几分兴致。
回到府邸，虞妙仪去了书房，像文子端倾诉。
“子端，我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见到雍王还有何昭君的牺牲，还是觉得不免悲凉。”
文子端搂住虞妙仪，笑了笑，拿起剪刀，与虞妙仪共剪烛火，烛光影影绰绰，瞬时又恢复了明亮。
“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们这些人在路上，终能见太平盛世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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