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烟火齐齐盛放时,我的灵魂飘飘荡荡,坠入了喧闹的人群。
一瞬间,时间驻足。
周遭的一切都因我的不约而至停止了原本的流逝。
这是哪里?
我有些茫然。
四周是不曾见过的红砖绿瓦,古色古香。静止的人们都带着面具,手执花灯,向着远处的金碧辉煌的高楼,神色或兴奋或紧张。
这大约是上元节时的灯市吧。
我好奇地望向远处绚烂的灯火,眼前却忽地落下一片海棠花瓣。
下意识的,我抬起未执灯的手,将它轻轻圈入了掌心。
霎时,喧哗声再起,人群继续向前涌动。
我没有防备,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个趔趄。
他慌忙向我致歉,随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不明情况,我无意行进,于是在推搡中退至一旁的小巷。
复而抬手,海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如那向我致歉的人,抬步快走几下,我便看不见,认不得了。
我倚在墙上,莫名觉得这烟火尘世与我并无几分联系。
“先生,可是丢了什么?”
有人拍了我的肩,声音温和。
“不,其实没有什么。不过一片海棠,劳烦挂心。”
我微侧了头,报以微笑。
“见先生独自惆怅,在下原是想帮忙的。倒是在下多问了。”
来人是个年岁不太大的少年,听了我的话,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歉意。
“客气。”我冲着他点了点头,欲侧身要走,“想来公子也有要事在身,那孟某便不打扰了。”
可他却没有放我走的意思,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袖:“先生且慢。”
“公子何事?”我有些不解。
我与他并不相识,他何故留我?
他沉默了,狐狸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眼睛里闪过了几分不知所措。
“公子不妨直说。”
“在下秦时月,秦府二公子。听闻孟先生来访古镇,家父特叫在下来寻。不知孟先生可愿随在下前往秦府?”
孩子很实诚,我的话音未落,他便一一将身份来历抖了个干净。
他话说的诚恳,我虽是不愿与生人打交道,但左右不过一场会面。没有太多的记忆,我实在是无法独自摸索,既得了邀请,倒不如就同这位秦公子去那秦府问询些许过去,或许我能得到一些收获。
我暗自盘算着,可秦时月却有些着急。
他见我不应他,一下便着急了起来:“先生可别拒绝!我同父亲打了包票的,一定将您带回去!我虽是鲁莽了些,但却是真心实意的!”
我心下觉得好笑——这当真是没有进入尘世的少年,青雉极了。
“也好,我便同你去吧。”我决心逗逗他,又假意思量了几秒,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的邀请。
听我如此应道,他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先生辛苦。”
穿梭在人群中,我与他皆是沉默。
一来是初识,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二来是我不大喜欢同不熟的人聊天,而他一马当先,始终没有再开过口。
于是,在喧闹的人群中我与他不经意间越分越远,待我回过神后,我便寻不到他的身影了。
“秦时月!秦时月!”我边向前走边扯着嗓子大喊。
可无人应答。
后来嗓子哑了,我便不张嘴了。
我才不要受罪!他将我弄丢了,他父亲也定会叫他来找我的!
于是我便放慢了脚步,慢慢悠悠的,随着人群向前涌动。
这里的灯市很美,各式各样的花灯将两侧的古楼装饰得如梦似幻,穿着鲜丽的人们嘻嘻哈哈。
我的眼神四处乱飘,心中满是好奇。
可目光落到了一处,却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艳丽的灯火也没能将那里照亮。
一个少年衣衫褴褛,盘腿坐着,手中捧着一个发黑的馒头,正大口的啃食着。
他的脸上满是污泥,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我的头一痛,一段记忆忽得在脑海中显现,惊得我皱起了眉。
记忆里依旧是一个少年,在漫漫人群中,他弯了漂亮的眉眼冲我笑得明媚:“孟哥,好久不见。”
身体不受控制的拨开身前的人,我大步向着那个少年冲去。
“周忆棠!”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我几乎是跪着滑了几米到他面前,也不顾脏,一把将他搂紧了怀里。
“你怎么也在……你是来寻孟哥的么……”
我在他耳边喃喃,说的是我也没明白的话。
四周的人惊了,纷纷围拢了来。
我不顾他们,几乎是下意识见地抬手一挥,时间又如先前一般驻足不前。
少年也惊了,手中未吃完的馒头落在地上,沾了尘土。
我不知为何我会如此,只是一瞬我便将这一切行云流水般的做好了。
即使没有了记忆,身体的本能也是在的吧。
过了很久,少年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
他想伸手推开我,可大约是怕手脏了我的衣裳,于是只弱弱的挣扎:“先生这是做何?我与您并不认识!您对街上的人做了什么?请让他们恢复原样!”
“忆棠,你不认识我了?”
我将他放开了一些,直视着他的眼眸。
“是的,先生,你我不曾见过。”
他十分笃定,皱着眉,似乎对我的拥抱有些抗拒。
“请您放开。”
他的语气客气而疏离,莫名的,我的心有些刺痛。
我以为,周忆棠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