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诀1.10

东方青苍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元音。

元音并没有太意外，和小兰花认识这么久，在相处中多少总会露出几分端倪，对于小兰花或许不是个普通的仙族这件事，她早就隐隐有所感知了。

东方青苍“你早知她身份不凡，所以才选择留在水云天？”

听到问话，元音仍然没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摇了摇头，认真道：

元音“我可没想那么多。小兰花看似性格单纯，却比一般人要通透许多，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身在局中，却只能随波逐流，但，她不是，你可不要小看她。”

东方青苍这次倒是没生气，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习惯性地怼了一句。

东方青苍“你倒是喜欢她。”

元音“我是喜欢她。”

还没等东方青苍又开始放冷气，元音又补了一句。

元音“我也挺喜欢你的，尊上。”

半晌，无人应答。

许是安静太久了，元音感觉怪异，停下动作，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中的玉料上移开，抬起头，与东方青苍的目光对个正着。

东方青苍“你惯是会说这些讨人欢心的话。”

怎么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

元音歪了歪脑袋——我只是实话实说，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

元音“尊上不爱听？”

东方青苍“花言巧语罢了，对本座可没用。”

东方青苍盘坐在地席上，人高马大，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他的脸偏向相反的一边，本是盯着地上的一角，说完话，又忍不住转过头，抬起眼睫看元音的表情。

元音盯着他看了两秒，长长地“哦——”了一声，秒懂，某人又在犯别扭了。

元音“那可怎么办，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我就是很喜欢尊上啊，尊上不爱听，我也不爱撒谎呀～”

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用手半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目光灼灼，嘴角微微勾起一瞬，又立马平了下去。

元音努力憋着笑，若无其事地仰望天空，装作回忆些什么的样子。

元音“不过......想来想去，我喜欢的人好像还挺多的？”

元音“小兰花天真可爱，我喜欢，尊上神武不凡，我也喜欢；觞阙的真身很是霸气，而巽风小殿下虽然愚蠢，却实在美丽——”

元音“就连那常常与我在战场上短兵相接的仙族长珩，也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排除立场，我还挺喜欢他的。”

东方青苍越听脸越黑，直到最后一句说完，他的脸色难看的简直可以沉出墨汁来。

他气极之下，不知如何反驳，半天憋出一句。

东方青苍“轻浮！”

元音“这怎么能说是轻浮呢，爱美不是人之常情？”

东方青苍“你一下子喜欢这个，一下子喜欢那个，这不是轻浮是什么？”

东方青苍“对本座而言，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便睁眼闭眼，眼里都只有那一人，对无关之人，本座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元音也睁大了眼睛，手上一抖，差点没把手中还未雕刻完的玉簪丢出去。

元音“......尊上？”

东方青苍紧闭双眼，再睁开后，他深深地看了元音一眼，右手一挥——

两人来到了东方青苍的心海之中。

......

这是一座孤独的岛屿。

没有风，阳光斑驳，一棵枝干繁多，蜿蜒交错的大树矗立在岛屿上，粗大的根系牢牢抓在地脉中。

岛屿的地面上冒出短短的细绿，还有几处被残留的积雪覆盖。

而在岛屿的四周，是无边无际，深沉静谧的海。

......

元音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

在东方青苍还是个小孩时，他总是喜欢在睡觉时，把未化成人形的元音兔兔放在枕头边，半点都不设防。

每当他晚上做了美梦，或是梦魇缠身，七情波动大，就会无意中把元音放进心海。

相比起巽风的天生凉薄、只在意家人的性格，作为兄长、同时也是月族少尊的东方青苍，却与之截然相反，他一直是个细腻多情的人。

在元音的记忆里，东方青苍被迫失去七情之前，有很多爱好。

他喜欢一个人坐在寂月宫的台阶上弹琴，也喜欢向乌姑学习木雕；他喜欢与老月尊一起蹴鞠，也喜欢同元音一起打闹。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少尊主，他却从不会彰显身份，反而最易亲近他人。

那时东方青苍的心海，七情树还没有长的这么高，但已经足够枝繁叶茂了，元音最喜欢维持着毛茸茸的原型，懒洋洋地趴在其中的一条枝干上。

明媚又不会过于热烈的阳光，和煦的微风，雪白的细浪拍打在岸边，就连海水都是温热的，从深处偶尔传来的浅浅吟唱——

没有比东方青苍的心海更适合睡觉的地方。

但这一切，都在东方青苍修习业火后——

戛然而止。

......

而在东方青苍拔出七情之后，这里就只剩下漫天的风雪了。

......

但如今——

元音目光所至，眼前的七情树像是蒙上了一层春意的轻纱，淡色的花瓣静静地飞舞，无声，却又足够梦幻。

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本那高大的七情树上全是光秃秃的苍凉，那些枝干如同一片片狭长的刀刃，看着就萧索，令人心生寒意，可现在......

七情树竟开花了。

......

东方青苍一直在看元音的表情。

看到元音满脸惊讶的样子，他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出是羞赧，愉悦，苦恼还是失望的情绪，太复杂了，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变成了一堆理不清的线头。

但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他最期待的反应。

元音慢慢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靠近那棵七情树，她伸出手，温热的指腹与褐色的树干相接。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瞳中倒影出满树繁花。

过了有一刻钟，她才有点干涩地出声道：

元音“你，动情了，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没有回答，元音很轻地吸了一口气，摸在树干上的手仍然没放开，她转过头，看向东方青苍，带着担忧和疑惑，缓缓开口：

元音“怎么会这样？是什么触动了......”

再多的猜测都在东方青苍看过来的眼神中被吞噬殆尽。

元音从未想过，失去七情的东方青苍，会用这样一种眼神去看着一个人——

明亮的温柔，深情如春光，又仿佛要把人腻在深海里。

元音“......是、我？”

东方青苍靠近过来，他同样伸出手，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慢慢地接近那只小手，却在触碰之前停在了半空中。

那只停在空中的，就像他此刻的思绪一样，想要靠近，又抵触着什么。

他看向元音——这个总是在操控着他的情绪的人——仍然一身男装打扮，却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明媚耀眼，比任何人都要吸引他的注意，令他迟疑，彷徨，狼狈不堪，也令他欣喜，爱慕，甘之如饴。

他看到那张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排斥的神情，只是有点错愕，以及在他靠近时染上了浅浅的红晕。

东方青苍微不可查地弯了嘴角，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坚定地盖了上去，抓住了另一只手。

他把元音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声音带上了点喑哑。

东方青苍“本座挣扎过，但是失败了。”

元音感觉自己的手，自己的脸，以及自己的心都要烧起来了，她想收回手，但东方青苍抓得很紧，根本摆脱不开。

挣扎了一会儿，她妥协了。

第一次，是她不敢看他。

元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东方青苍目光幽深，却坚定至极。

东方青苍“三万年前，本座就已经认出你了，我的......小兔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