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十四年，上海公共租界巡捕房。

姜余刚刚带着手下的人回来，阿斗看见他迎面就冲了过来:“姜哥！姜哥出事了，姜哥！”

“啧。”姜余停住脚，对阿斗露出了一个微笑，“阿斗，你姜哥没出事。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稳冷静。”

阿斗挠了挠头，欲言又止道:“可是姜哥，这事儿它沉稳不了啊！咱们巡捕房空降了一位探长！”

姜余一挑眉，这倒是他未曾料到的。上一任巡捕房探长被调去了闸北，公共租界探长的位子就空了下来，这段时间一直是由姜余暂代探长之位。

事实上，巡捕房的人都以为姜余就是探长的不二人选了，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背景，还有他的能力，巡捕房唯一一个高级警员。

别看听起来只是警员，可是这个高级警员是由工部局认可的，和普通的巡捕不一样，这意味着就是下一任探长的候选人了。

“是谁啊？”姜余问，“工部局的哪位督察的公子？”

“额……都不是。”阿斗想起办公室那位就觉得很不爽，“您还是去看看吧。那位新探长就在办公室呢。”

姜余眯了眯眼，转身往探长办公室走去，来到办公室门口，姜余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声“进。”

这声音，姜余听的有些耳熟，但因为隔着门，好像又有点陌生。

姜余推门而入，便见办公室内一个背对着他，穿着探长制服的背影，身材很好，皮带扎着尽显腰身，黑色的皮靴锃亮包裹着小腿，往上看就是一双笔直有力的大腿。

不过……这人怎么看着怎么眼熟呢？

正巧，对方也听到了动静转过了身。

姜余看见乔楚生那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笑的开花的脸差点背过气儿去。

千想万想没想到，这空降的探长居然会是乔楚生！

乔楚生是谁？上海青帮白老大白启礼的义子，八大金刚之一的乔四。

姜余和乔楚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姜余带队稽查走私。恰逢白老大的对头故意陷害，举报白老大走私烟土。

烟土这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大麻，姜余查烟土查的相当严格，其他走私的东西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谁敢走烟土，姜余绝对不会放过。

于是双方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争执，两个人也就是这么认识并且从此开始了斗智斗勇。

“乔楚生，你怎么在这儿？”

乔楚生笑了笑，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姜探长，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乔楚生在办公室等了好久，就等着姜余来了，当看到姜余推门进来时惊讶的表情，乔楚生别提多开心了。

姜狐狸，你也有今天！

“别，你现在才是探长。”姜余语气多少是有点阴阳怪气了，“乔探长。”

乔楚生摸了摸鼻子，转身坐到皮沙发上:“姜余，我也不想抢你的饭碗，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

“白老大？”姜余看向乔楚生，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眯了眯，“他老人家这是想走白道？”

“我不知道。”乔楚生一脸无辜，“我就是听我家老爷子的话行事。”

姜余走到乔楚生背后的，弯腰探身似笑非笑道:“那乔探长可要好好工作了，千万别被姜某抓到什么把柄，不然我肯定会把你一脚从这个位置上踢下去的。”

乔楚生笑而相对，转头对上姜余的视线:“放心，我乔楚生在其位，谋其职。”

两个人之间无声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乔哥，探……探长！出事……”阿斗闯进来之前确实没想过，办公室里会是这种情景的，就算两个人不打起来也该是剑拔弩张吧？

这含情脉脉，相互对视，眉目传情，距离近的恨不得可以亲上去是什么意思？

姜余和乔楚生同时转头看向闯进来的阿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额……有人死了。”

晚上10点05分，聂家新宅。

今天是上海实业家聂成江的新宅落成仪式，来参加都是上海商业的名流。就在笙歌燕舞，推杯换盏之际，上海富商陈秋生被人在卫生间刺杀，当场死亡。

乔楚生和姜余赶到了案发现场，巡捕房的人已经把现场围了起来，只有验尸官小梁在检查尸体。

姜余一进到现场就被卫生间四面环绕的镜子给晃到了:“这谁设计的？四面墙全是镜子，风水也太差了吧？”

“你还懂风水？”乔楚生道。

姜余摇摇头:“不懂啊？”

“那你说风水不好？”

“都死人了，风水能好嘛？”姜余说着四处敲了敲，那些镜面似乎都是镜子粘上去的。

乔楚生一脸无语，转而问验尸官:“尸体什么情况？”

“从表面看，死者心脏被刺穿，一刀正中，死者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小梁站起来回答道。

乔楚生点了点头，又问:“谁报的警，发现的尸体？”

“是他们三个人。”阿斗指了指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阿虎和阿龙以及面色发青的何鲲。

乔楚生自然是认识何鲲，两个人几年前都在码头扛大包，后来他跟了白老大，何鲲跟了陈秋生。

“四哥。”何鲲喊了乔楚生一句，又觉得不合适，改口道，“嗯……乔探长。”

“到底怎么回事儿？”乔楚生皱着眉问。

何鲲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现在也是懵着呢。当时……老大去卫生间我们三个就在外面等着，结果就看见老大在镜子前面被镜子里伸出的手给捅了。”

“镜子里伸出的手？你没开玩笑吧？”乔楚生听了一愣。

何鲲道:“四哥，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开玩笑？现在家里面还都不知道老大出事儿了……唉，我该怎么交代啊！”

“你是说，你们三个都看见镜子里伸出了手把陈秋生给捅了？”姜余这时候走过来看着何鲲，他的脸上是一副难过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起来很为陈秋生的死而苦恼。

何鲲点点头:“是的，你们可以问问阿虎和阿龙。”

乔楚生凌厉的目光看向阿虎和阿龙，两个人吓的一哆嗦，连忙点头:“是真的，镜子里有一双手，把老大给捅了。我们进去之后，里面除了老大就没别人了。”

“密室杀人？”姜余挑了挑眉，“你们确定没有任何人离开？”

三个人纷纷摇头。

“这上面，能藏人吗？”乔楚生抬头指了指天花板。

阿斗摇头:“看过了，上面只有十公分左右，根本藏不下人。”

案发现场并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地方，姜余看了一圈也没有得到什么太多的线索，即使他觉得这屋子透着古怪也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楼下，聂成江正坐着在等他们。

两个人往楼下走，姜余边走边道:“乔探长，你运气可真好，第一天上任就碰上命案，还是死在聂成江家。”

“呵，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乔楚生气道。

“这位聂老爷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不过看在白老大的面子上也许会给乔探长几分面子。”姜余笑道，“不过，这第一个案子乔探长要是办不好，不用我出手，你马上就得从巡捕房滚蛋。”

乔楚生认识姜余也有三年了，别看这个人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实际上耍起黑来不比他们道上混的差。姜余要是不说话往哪儿一站，你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可实际上就是个心黑的。

当然，这个心黑不是说姜余多坏，而是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好相处，乔楚生一直觉得姜余做事有股子江湖戾气，行事果断，该下狠手的时候绝不留情。姜余的家庭背景乔楚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背后是工部局警务处的一位高官。

其实抛开他俩的这官匪身份，乔楚生是挺想和姜余交个朋友的。

“多谢关心，放心，我尽量不那么早滚蛋，再多骚扰你一段时间。”乔楚生对付姜余的办法就是和他耍无赖。

不过，很快乔楚生就会碰到一个比他更会耍赖的人，不止耍赖还会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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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一章，可爱垚垚就要出现了！